“我一說那馮氏就同意了。”
蒲氏回府見著自家夫君后,得意洋洋道。
“像她這種貴婦,怎么可能吃得了賑災的苦,不過裝模作樣罷了。”
胡縣令贊了句:“夫人口才了得。”
而后提醒:“別掉以輕心,那紀長卿刁鉆得很,說不定會派一大幫人保護她。”
蒲氏嗔笑:“老爺你就放心吧,妾身保管叫她有去無回。”
次日下午,她去甄宅接馮清歲,見馮清歲只帶了一個丫鬟出門,眸光微閃。
“夫人不帶護衛嗎?”
馮清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欽差和京師將士坐鎮云懷縣,誰敢造次?”
蒲氏拍了一下自己腦門。
“瞧妾身這腦子,竟沒反應過來,還當如今是先前流民作亂之時,走哪都得帶著一幫護衛。”
馮清歲笑道:“宵小之輩但凡長了腦子,都不會在這節骨眼上在云懷縣鬧事。”
蒲氏心里暗嘲:果然是在天子腳下呆久了,以為全天下都跟京城一樣太平,一點戒心都沒有。
不過這份無知倒是方便了她。
“既然夫人不帶護衛,妾身也不帶了。”她朗笑道,“今兒也學夫人做個瀟灑人,輕裝簡行走一回。”
說完遣了護衛回府,只留下兩個丫鬟。
坐車出城走了小半個時辰后,兩人抵達農莊。
蒲氏帶著馮清歲走到農田邊上,指著正帶著兩個佃農壘灶的四旬中年男子道:“這便是我跟你說的,極擅做窯雞的賈莊頭。”
賈莊頭放下手中土塊,點頭哈腰道:“見過兩位夫人。”
“你這灶還要壘多久?”蒲氏問道。
“馬上便好。”賈莊頭回道,“壘好后要燒半個時辰才能放雞,夫人們可以先坐下喝會茶。”
馮清歲挑眉:“燒窯要半個時辰,燜雞也得半個時辰吧,豈不是得等一個時辰才能吃上?”
蒲氏點頭:“確實如此,不過這窯雞就是等著吃才香,我帶了葉子牌,我們邊玩牌邊等,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
“也行。”
兩人便坐到花架下玩牌。
半個時辰后,一個佃農模樣的男子慌慌張張地沖進縣衙,大聲喊道:“老爺,出事了!一大幫匪徒闖進莊子,把夫人和馮夫人綁架了!”
正領著隨行官員和云懷縣官員商討流民安置事宜的紀長卿霍地站起。
“你說什么?”
“我們夫人和馮夫人在莊上被劫匪綁架了!”
佃農重復了一遍。
紀長卿臉色驟變。
胡縣令也臉色大變:“哪里來的劫匪?護衛呢?都沒把人攔住?”
佃農哭喪著臉道:“兩位夫人都沒帶護衛過去,來了三四十個劫匪,我們莊上就二十多個人,根本打不過,小的是被劫匪放出來送信的……”
胡縣令眸色一凝。
“什么信?”
佃農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信紙。
紀長卿一把奪過,只見上面歪歪扭扭寫著一行字:請欽差大人半個時辰內獨自前來,否則馮夫人性命不保。
“啪!”
信紙被他揉成一團,擲到地上。
“農莊怎么走?”
他寒聲問道。
佃農:“出城后走三里左轉,一直走到七孔橋邊,過橋走到盡頭便是了。”
紀長卿聽完,轉身就往衙門外走。
胡縣令忙追上去:“大人,劫匪的話萬萬不可信啊!您一個人過去,誰知他們會做出什么!”
眾隨行官員本來不知信上寫了什么,聽了胡縣令的話,悚然一驚。
“大人三思!”
眾官齊聲喊道。
“別因一時沖動,落入匪徒陷阱,您先坐下來,我們慢慢商量對策可好?”
紀長卿頓足回首,冷冷道:“被綁的又不是你們的家人,你們自然能慢慢商量。家兄沙場戰死,家嫂隨我賑災,若她有個三長兩短,我有何面目回京見母親?”
說完闊步走出衙門,解了馬匹,翻身上馬,疾馳離開。
胡縣令跺腳。
“紀大人這一去,豈不是羊入虎口?該如何是好?”
他茫然無措地看著眾官,眾官面面相覷。
工部侍郎冉喜年長嘆了口氣,道:“我們先將此事告訴宣提督吧,讓京師第三營做個準備。”
“要不還是派點人跟著紀大人吧?”
縣丞提議。
胡縣令瞪了他一眼:“若是劫匪撕票怎么辦?馮夫人豈不是有性命之危?”
縣丞語塞。
裴云湛看著只顧擔心紀長卿和馮氏,完全不擔心自家夫人的胡縣令,眼底掠過一抹狐疑。
胡縣令心里偷樂:萬沒想到,事情竟如此順利,輕而易舉就拿馮氏釣到了紀長卿。
接下來,趁賑災隊伍群龍無首,軍心大亂,在他們取水的水井里做點手腳,就能擺平這京師第三營了吧。
到時紀長卿帶來的賑災銀兩和糧食,不就到手了?
城郊。
紀長卿驅馬趕至農莊,農莊除了蟬鳴,別無他聲。
他翻身下馬,將馬拴在門外,信步入內,在田邊找到了正對著滿桌調料發愁的馮清歲和五花。
兩人身后不遠處的幾棵大樹上,赫然吊著四五十人。
他看也不看那些人,問馮清歲:“在做什么?”
“二爺來啦?”
馮清歲如獲救星。
“快看看該怎么腌才好,我怕調不好,做出來不好吃。”
紀長卿輕笑了一聲,挽起袖子,到井邊取水凈了手,走到石桌邊,逐一取了調料添到盆中,攪拌均勻,而后抹到宰殺干凈的雞身內外。
而后往雞腹腔塞入姜蔥蒜和香菇,用牙簽封口,裹上荷葉。
“這雞需得腌制四個時辰才入味。”
他淡淡道。
“你打算在這待到半夜?”
馮清歲:“……”
“我以為腌了就能塞窯里了。”
難怪她先前窯的都不怎么好吃。
紀長卿將裹好的雞吊到井里冷藏,“能腌多久腌多久吧,先審完這些人再入窯。”
馮清歲瞇眼笑道:“好。”
跟“劫匪”一樣被吊在樹上的蒲氏聽到這話,肝兒顫了顫。
半個時辰后,審完蒲氏和一眾“劫匪”的紀長卿將腌好的雞裹上泥巴,放入燒好的土窯。
又裹了些在農莊現挖的芋頭和山藥進去。
而后壓平土窯。
馮清歲嘆了口氣:“二爺我們來打葉子牌吧。”不然實在難熬。
剛說完,紀長卿修長的手指忽而在眼前放大,她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