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向來孝順,聽了她這話,便遣了丫鬟回府告知管事。
等譚青舟下朝,管事自會把這事稟報給他。
慶國公老夫人等她吩咐妥當(dāng),對馮清歲道:“云岫和我一起熏的香,怕是也受了不小影響,麻煩你給她也看看。”
馮清歲道好。
給崔氏診過脈后,蹙眉道:“本以為夫人年紀(jì)尚輕,受這些毒香的影響不大,沒想到……你腎脈沉微,肝郁血瘀,可是常年吃藥?”
崔氏自從天天上門看望母親以來,也是失眠多夢,不曾睡好。
她只以為是自己憂思過度的緣故,沒想到是熏了毒香。
但聽了馮清歲的問話,她搖頭道:“我近些年鮮少吃藥,只在早年,因懷不上孩子,到處尋醫(yī)問藥,吃了不少偏方。”
馮清歲問了一番她的月事和起居飲食,道:“這就奇了,你脈象沉滯,信水不調(diào),顯是藥力所傷,但你又說如今鮮少吃藥……”
崔氏尚未反應(yīng)過來,慶國公老夫人已經(jīng)寒了臉。
“你是說,有人一直暗中給她下藥,傷了她的胞宮,才會害她不孕?”
“怎么會!”
崔氏錯愕。
“我也沒吃過別人給我的藥啊……”
慶國公老夫人冷哼了一聲:“人家往你的香囊摻香料你都沒發(fā)覺,往你飯菜里下藥還不是小事一樁。”
崔氏語塞。
馮清歲輕笑:“倒也不一定是吃的藥,也可能是熏香或者別的東西,多得是神不知鬼不覺地下藥的法子。”
崔氏聽了,恨不得馬上帶她回府,把飲食起居用過的每一樣?xùn)|西都拿給她細(xì)看。
又怕驚動下藥之人,不敢輕舉妄動。
“到底是誰這么惡毒……”
她一陣頭痛。
腦海掠過一張親切和善的臉龐。
從她無子這事得到最大好處的人,無疑是長嫂。
過繼給她的奕兒,可以繼承她的嫁妝和譚家家業(yè),長嫂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讓兒子獲得榮華富貴。
但下一瞬,她就否定了長嫂害她的可能。
長嫂待她跟親妹子似的,整日變著法子給她送東送西,她大半服飾都是她送的。
她但凡有個風(fēng)吹草動,長嫂就守在床前,端茶倒水,關(guān)懷備至。
便是她的丫鬟,都比不上長嫂貼心。
何況她被診出宮寒,恐難孕育那會,長嫂還帶著倆孩子住在離州鄉(xiāng)下呢。
面都沒見過,禮……那會長嫂還沒發(fā)家,也就逢年過節(jié)托人送點地瓜芋頭小黃姜之類的土特產(chǎn)過來,都被她分給下人了,也不曾吃過。
完全沒有下手機會,怎會是長嫂?
不會是她。
但要說是她自己身邊之人,她就更想不到了。
她從國公府帶過去的都是忠心之人,幫她將譚府打理得井井有條,譚府的下人都是她親自從牙人手里買下的,來歷也都清清白白。
總不會是……青舟吧?
同床共枕二十年,她和青舟的感情,不是尋常夫妻能比的。
她診出不孕時,青舟眼里的失落她至今難忘,這世上最盼望她誕下子嗣的,應(yīng)該就是青舟了。
畢竟他是如此深愛她,哪怕她不能生,他也堅決不肯納妾。
“我此生有你一人足矣,便是絕嗣,我也不會納妾。”
誰不期盼一生一世一雙人呢。
青舟一心一意待她,她如何能疑他?
馮清歲見她一臉苦惱,知她怕是不愿懷疑身邊人,也沒說什么,和慶國公老夫人聊了幾句后,便告辭離開。
回府后,她把燕馳給叫出來。
讓燕馳去查京官比五花要方便。
燕馳畢恭畢敬:“夫人有什么吩咐?”
馮清歲笑道:“麻煩幫我查一下譚尚書和他那位嫂子,諸如兩人過往、平日往來,名下產(chǎn)業(yè)之類。”
“好咧!”
燕馳爽快地領(lǐng)命而去。
小半天后,呈了一個薄冊給馮清歲。
馮清歲贊道:“不愧是二爺?shù)娜耍k事就是利索。”
燕馳得意一笑。
“夫人有事盡管吩咐,小的沒別的長處,就是腿跑得快。”
隱在暗處的燭影聽到這話,冷哼了一聲。
腿跑得快又如何,輕功可沒他好。
大夫人要是知道他們倆各自的能耐,定會找他而非燕馳。
馮清歲可不知兩個暗衛(wèi)的較勁,她翻完燕馳給她的薄冊后,發(fā)現(xiàn)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這對叔嫂平日幾乎不曾往來,焦氏都是在他去上朝時,過去譚府串門。
譚青舟為人清廉,生活簡樸,鮮少外出,回府都是待在外院書房,平日皇宮、官署、家宅三點一線,是個相當(dāng)勤勉的官員。
而他的寡嫂焦氏,則長袖善舞,商路亨通。
她從離州來京城后,靠著開食店賺了第一桶金,而后買田置地購商鋪,迅速發(fā)家,如今家財萬貫,阡陌連云,儼然京師豪賈。
馮清歲看得嘖嘖稱奇。
一般人開食店能養(yǎng)家就不錯了,焦氏竟能靠開食店發(fā)家致富,秘訣何在?
她立馬派五花去焦氏開的食店查探消息。
這一查探,發(fā)現(xiàn)焦氏經(jīng)營食店的法子和別的店鋪截然不同。
在她的食店買吃食,得先預(yù)存一筆餐費。
預(yù)存一兩銀子,食店送四兩銀子;預(yù)存十兩,送四十兩;以此類推。
預(yù)存后,食客會得到若干張用膳單,每次來點餐,食店會在單上蓋章。
不同菜品蓋不同的章,每次點餐菜品品類不限,但每個菜品只能點一次——即不能重復(fù)點同一樣菜品。
雖然規(guī)矩比別的食店多,但沖著存一送四這點,食客蜂擁而至。
她的食店開到哪,哪里就人滿為患。
食店掌柜說東家出于憐貧扶弱,才想出如此經(jīng)營法子,完全是靠薄利多銷撐住這門生意的。
馮清歲不曾開過食店,但去過很多食店,對食店的毛利有所了解。
焦氏食店這種做法,不虧本就不錯了,怎么可能賺到大筆銀錢,讓她買田買地買商鋪?
貓膩就藏在五花的一個小小發(fā)現(xiàn)里:
“我預(yù)存銀子時,偷看賬簿發(fā)現(xiàn),我預(yù)存一兩,掌柜給我記的五兩,贈送的四兩都算成是我預(yù)存的了。”
也就是說,所謂的“贈銀”都成了食客給的銀子。
這銀子打哪來的?
一般貪官靠錢莊、當(dāng)鋪、古玩店銷贓,譚青舟卻靠寡嫂的食店銷贓。
真是別出心裁。
夜里五花去焦氏府里偷賬簿,不曾想,又有新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