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再次圍坐在桌前時,先是一陣沉默。
周母看向落魄成這般模樣的茯苓與忠叔,心生不忍地開口詢問:“這些年你們沒有在京市?”
忠叔沒有回答,目光落在蘇茉淺身上,反而問道:“劉夫人,你身旁的這個女娃娃是不是我們大小姐的孩子?”
這對他來說,至關(guān)重要。
忠叔都沒察覺到自己的雙手已經(jīng)緊握,眼底藏著的期盼與小心翼翼都險些傾瀉而出。
周母看向蘇茉淺,要不要說,她遵循孩子的意見。
蘇茉淺同周母對視一眼,看向忠叔,脆生生地回應(yīng)聲:“我媽媽叫葉藍(lán)卿。”
就在忠叔與茯苓的神情快要碎裂的時候,蘇茉淺又奶聲奶氣道:“我媽媽真實的名字叫司卿藍(lán)。”
忠叔與茯苓的眼中瞬間迸發(fā)出巨大的驚喜,兩人神情激動地看著蘇茉淺,他們真的找到大小姐了。
到了最后,茯苓站起身來,因為心情激動,說出來的話也有些語無倫次:“小小姐,我們......我們......你能帶我們見見大小姐嗎?”
蘇茉淺在兩人期待的目光中,搖了搖頭。
不是她不帶著他們見,而是見不到了。
茯苓見小小姐拒絕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顫著聲音祈求道:“小小姐,你放心,我們不會給大小姐添麻煩的,我們就是想見見她。”
蘇茉淺一直觀察著兩人的神色,從開始到現(xiàn)在,她能看出兩人都是真情流露,沒有作假的痕跡。
暫時也沒有令她懷疑的地方。
蘇茉淺在兩人期待的眼神下,雖然于心不忍,但還是說出了實情。
“不是我不帶你們見我媽媽,是我媽媽她犧牲在了前線。”
忠叔的瞳孔猛然一縮,眼眶通紅,微顫著嘴唇囁嚅了幾次,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茯苓眼神怔怔地看著蘇茉淺,眼淚再次無聲滑落,呢喃道:“大小姐,犧......犧牲了?”
等她嘀咕完這句話,整個人就像瞬間抽走了精氣神似的,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周母嚇的趕忙起身,驚呼道:“茯苓。”邊喊邊快步走了過去。
忠叔已經(jīng)把人扶住了,他先掐了掐茯苓的人中,然后又迅速從衣兜里掏出一個針灸包,取出一根銀針對著茯苓的穴位扎了下去。
蘇茉淺看到這一幕,把手中的銀針又默默地收了回去,也對,司家世代從醫(yī),身為司家的管家懂些救人的法子也不足為奇。
不多時,茯苓悠悠轉(zhuǎn)醒,毫無聚焦的眼神漸漸回籠,她喊了一聲大小姐后,掩面痛哭了起來。
忠叔的眼眶也是紅紅的,從他顫抖的雙手上,也能看出此時他內(nèi)心的極大悲痛。
蘇茉淺的疑心減半,她又觀察了兩人一會,這才來到茯苓的面前,從書包里拿出一塊粉色的小手帕,遞在茯苓面前,勸慰道:
“茯苓奶奶,別哭了,你哭的這么傷心,我媽媽在天之靈看到后也會傷心的。”
蘇茉淺不勸還好,這一勸,茯苓直接抱著蘇茉淺又嗚嗚地哭泣了起來。
嘴里還喃喃道:“為什么呀,大小姐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那些天殺的,早晚會遭報應(yīng)的啊!我的大小姐啊,嗚嗚嗚~”
蘇茉淺眼眸微動,看來茯苓和忠叔是知道一些內(nèi)情的。
等茯苓與忠叔情緒穩(wěn)定后,周母拿過兩人的茶缸,倒了些水進(jìn)去,推到他們面前勸解道:
“事情都過去了,再傷心也無濟(jì)于事,淺淺這孩子還這么小,你們?yōu)榱藴\淺也得撐住啊。”
失去親人的痛苦,她比誰都有深切的體會,所以也知道該怎么勸眼前的兩人。
忠叔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看向蘇茉淺聲音沙啞地問道:“你媽媽什么時候犧牲的?”
“三個多月前。”
忠叔的眼眶又紅了紅,三個多月前嗎?他如果能早點找到大小姐就好了。
“你媽媽這些年她都在哪里?”
“東部軍區(qū)的軍醫(yī)院......”
蘇茉淺便把媽媽這些年的經(jīng)歷簡單地說了說,她說的這些又不是什么秘密,宋家的人已經(jīng)查到了,她相信用不了多久,覬覦司家的那些人也能查的清楚。
蘇茉淺說完,等忠叔與茯苓的情緒再次穩(wěn)定后,問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這些年你們?nèi)チ四睦铮克炯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又是什么人逼著媽媽改姓換名地躲在了軍醫(yī)院里?”
蘇茉淺的幾個關(guān)鍵性的問題砸下來,讓忠叔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的蘇茉淺。
他眼神贊賞地看著小小姐,心道,不愧是司家的后代,骨子里有著天然的敏銳與聰慧。
尤其是小小姐看人的眼神,好似能洞察人心般,真是像極了家主。
周母見忠叔遲遲沒有開口說話,趕忙起身道:“我去外面逛一會。”
說著就要拉著周賀然一起離開。
忠叔見對方誤會了,急忙開口道:
“劉夫人不要多想,我說的話沒有什么可隱瞞的,司家如今被害到這般地步,還能有什么聽不得的事情。”
蘇茉淺拉了拉周母,讓她坐下,外面太陽那么大,讓周奶奶去哪里等著?
既然忠叔說沒有什么秘密,那坐下來一起聽聽吧,況且周奶奶又不是那種亂嚼舌根的人。
如今的司家?guī)缀跫移迫送隽耍€有什么值得藏著掖著的。
等周母坐好,忠叔這才又看向蘇茉淺,他盯著蘇茉淺的眼睛好似又看到了家主般,眼神漸漸悲傷起來,他一邊緩緩開口,一邊將思緒瞬間拉回到了五年前,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夜晚,司宅像往常一樣,井然有序地忙碌著......”
忠叔至今還記得那個不平靜的夜晚,他當(dāng)時與家主正在書房談?wù)撌虑椋懵犚娏私值郎系臉屄暋?/p>
在這寂靜的夜晚,這槍聲顯得格外突兀,偶爾還伴隨著女人的慘叫,孩子的哭喊。
忠叔暗道不好,這是要出事了。
那時候,那些人還沒有闖進(jìn)司家。
他得了家主的吩咐,趕忙去集合家丁們,又通知了他們司家在暗處養(yǎng)的護(hù)衛(wèi),說是護(hù)衛(wèi)其實與家兵無疑。(注:不要懷疑,經(jīng)查資料,六十年代初,那時候的大家族為了安全是真有的)
他們個個手中持有槍械,為了的就是保護(hù)司家的安危。
他去集結(jié)護(hù)衛(wèi)們的時候,家主則去匆匆找了主母與大小姐。
護(hù)衛(wèi)們剛準(zhǔn)備就緒,司宅內(nèi)瞬間從四面八方涌進(jìn)來了許多人,他們?nèi)济擅妫簧砗谝拢?xùn)練有素,又手持槍械。
他們個個身手矯捷,身上還有繩索之類的工具,忠叔看著從圍墻上,亦或者借助大樹的支撐突然闖進(jìn)來的這批人,瞬間明白了,這些人有備而來,而且來的蒙面人特別多,將司宅圍的水泄不通,唯恐連司家的一只蚊子也跑出去似的。
這些人二話不說,直接開槍。
他們司家的護(hù)衛(wèi)瞬間開火對戰(zhàn),奈何對方的人實在是太多,手中的槍械又精良,護(hù)衛(wèi)們最后死的慘烈。
司懷忠那個時候也意識到了,這些人不僅有備而來,還蓄謀已久,他們對司家的地形都清清楚楚的。
他見那些人輕車熟路地去家主的書房,暗道不好,但他當(dāng)時已經(jīng)被對方生擒了,連保護(hù)家主的能力都沒有,他只能期盼家主能夠躲起來,著急之下,他大喊著把外面的情況試圖告訴給家主,讓他千萬不要出來。
剛喊了一半,他的嘴就被堵上了。
后面他才明白,對方不是不打死他,而是留著他詢問家主的下落。
忠叔心里那個恨啊,公安局的人呢?發(fā)生這么大的事,為什么沒有人來支援。
后來他才知道,那晚出事的不止是司家,京城內(nèi)還有幾個大家族出事了,那些蒙面人除了槍殺了一些婦孺外,竟然還抓走了他們的當(dāng)家人。
原來不是公安局的人不來,而是忙不過來。
一直到部隊上的人迅速帶兵過來,那個夜晚才算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