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條岔路后,眼前豁然開朗。
真正的黑市如同一個巨大的地下迷宮。一眼望過去,狹窄的巷道兩側擠滿了各式攤位,所有商販和顧客都戴著面具,空氣中混雜著腥臊、藥香和**的氣息。
“上好的昆侖奴,力大無窮,馴服如犬……”近處,一個滿臉刺青的番商拽著鐵鏈高聲吆喝著,手上鏈子那頭拴著個皮膚黝黑赤著半身的巨漢,背上烙著猙獰的烙印。
旁邊鐵籠還關著幾個衣衫襤褸,緊緊蜷縮在一起的異域少女。
那番商似乎聽到了她進來時喊的話,迎著她的目光,帶著笑容看過去,“客官,買一個吧,這奴隸身強體壯,一個只要五十兩銀子,一定包您滿意的~”
顧意的目光卻被地上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吸引了注意。
那東西被栓在一旁柱子上,整個蜷縮在角落,乍看像只奇怪的小犬,卻在抬頭時露出一張孩童的臉!
顧意頓時嚇了一跳。
那番商突然揮鞭朝地上的“小犬”甩過,似乎是想展現(xiàn)給顧客看,“叫!”
那“小犬”蜷縮著身子哀嚎了一下,而后,細細的“汪、汪”叫了兩聲,最后,竟笨拙轉著圈,低低唱起了小曲。
分明是人聲!
番商得意地甩著鞭子:“客官,看看,這可是稀罕物,只要二百兩銀子!”
顧意忍不住扯了扯身旁楚望鈞袖子,“那……”
“采生折割。”楚望鈞一把扣住她發(fā)抖的手腕,“別看。”
“……所以,是人?”顧意腦中頓時空白一片,一股寒意從脊背竄上來。
那……怎么可能是人?
楚望鈞偏過頭,“是小孩,以藥爛其皮肉,分批黏上狗毛,服藥使其生尾,就生生把孩童變成了狗。再讓這些孩童學狗叫,耍雜技唱小曲,以此來吸人眼球賺錢。”
黑市里面,能買到任何超乎想象東西,只要付得起代價。
顧意聽得胃里止不住一陣翻騰,目光再難挪開。
那孩子脖子上還套著帶刺的項圈,每掙扎叫一聲就扎著皮肉滲出血珠……
她沒說話,手指卻死死攥住楚望鈞的袖子,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肉里。
“菩薩,”楚望鈞突然摟住她的腰,薄唇幾乎貼上她耳垂,“現(xiàn)在救一個,打草驚蛇。”溫熱的氣息拂過她冰涼的耳廓,“回去調(diào)兵,能救一群。”
顧意深吸一口氣,她只是從未聽過此事,一時覺得難以接受,并非不知輕重。
她咬破了下唇,強迫自己移開了視線……
目光挪開時,卻瞥見不遠處似乎有三個黑影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
顧意心頭頓時一緊,順勢往剛要松手的楚望鈞懷里一靠,裝作一副被嚇到的模樣,嘴唇卻幾乎貼著他的耳垂,“有人跟著我們……你不要回頭!”
楚望鈞眸光一沉,兩人迅速交換了個眼神。
在這魚龍混雜的黑市,他們兩個生面孔,引人注目再正常不過。
“配合我。”他低聲道。
還沒等顧意反應過來,就被一把推進了旁邊的窄巷。
她后背不輕不重地撞上粗糙的磚墻,楚望鈞高大的身影已經(jīng)壓了上來,將她嚴嚴實實籠在身下。
“你……”顧意雙手下意識抵住他胸膛,卻被他一把捂住嘴。
“噓。”楚望鈞溫熱的氣息灑在她耳畔,“他們在試探!”
顧意頓時屏住呼吸。
兩人貼得極近,她甚至能數(shù)清楚望鈞濃密的睫毛,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味。
最要命的是……隔著單薄的衣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強健有力的心跳聲震得她耳膜發(fā)燙。
她從未和男人貼過這么近過,一時覺得有些無措。
楚望鈞突然咳嗽幾聲,低頭將戴著面具的額頭抵在她肩上,灼熱的呼吸透過衣料燙得她一陣戰(zhàn)栗。
同一時間,顧意也聽到了旁人靠近的聲音。
“你……”開口的瞬間,她大腦突然靈光一閃,顫聲道,“你除了弄我一身口水,還能……還能做什么……”
“……”
楚望鈞伸手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她差點叫出聲。
少頃,那靠近的腳步聲終于遠去。
楚望鈞幾乎是立刻松開了對她的鉗制,兩人卻仍保持著近乎相貼的姿勢。
顧意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不知何時已經(jīng)緊緊揪住了他的衣襟,連忙松開,“啊,對不起,不是故意的……”
楚望鈞黑著臉退開一步,衣領被她扯得歪斜散開,露出小片鎖骨。
顧意十分心虛地別開眼,“是你,你讓我配合的……”
他讓她配合這個了嗎?
卻聽他咬牙切齒道,“姜云湄,你生來是克我的么?”
話音未落,楚望鈞自己倒先愣住了。上一個讓他生出這種無奈又惱火感覺的人,還是……顧意。
他眸色驟深,目光復雜地打量著眼前戴著半臉面具的姜云湄。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為何總能讓他想起那個已經(jīng)葬身火海的身影?
他下一瞬就皺起眉,仿佛懊惱自己竟將她和……那個人相提并論。
“王……公子?”顧意被他盯得發(fā)毛,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王什么王,”楚望鈞猛地回神,煩躁地整了整被她扯開的衣襟,頭也不回,“走,去鹽市。”
他轉身時沒看見,身后的顧意悄悄松了口氣,無意識地松開了摩挲著腕間銀鐲的手。
她剛剛仿佛在對方眼里看到了殺意,嚇得她差點就想先一步取他狗命了……
再一抬頭,楚望鈞已經(jīng)頭也不回的走遠了,半點沒有等他的意思,顧意急忙快步跟上了他。
此處很大,兩人一前一后穿過一個又一個長長的幽暗的巷道。
“前面就是鹽市。”
顧意緊趕慢趕才跟上,前面的楚望鈞突然停下,她猝不及防撞上他的后背,鼻子忍不住一酸。
楚望鈞也輕哼了一聲。
顧意這才想起他背上有傷,不由摸了摸鼻子,一時間更加心虛了。
楚望鈞沒和她計較,徑直看向前面。
私鹽販賣這邊比想象中的更加森嚴。
十幾個戴著鬼怪面具的守衛(wèi)來回在街邊來回巡視著,每一個進去買家都要被搜身。
楚望鈞沒再往前,突然拽著她拐進暗處:“計劃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