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室就在中文系的旁邊,新聞系參觀的人反倒少了。顧湘靈想去那里轉轉,說起來新聞系和中文系一個在最南邊,一個在最北邊,她每次都會刻意的“路過”那邊。
就好像這樣她也能進里面讀書,就好像褚梵晝還沒畢業,還在那棟樓的某個教室里上課。
新聞系邊上的桃花開了,遠遠望去,竟然比中文系的櫻花林還要好看,千嬌百媚,綻放著晚春的最后一絲生機。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顧湘靈的骨子里就有著舞文弄墨的風情,她愛寫小說,也愛看書,不拘于什么書,有時候給她一本詩經,她也能看一下午。
桃花艷如春嬌,顧湘靈難得來了興致,她想把這一刻記錄下來,用文字、用圖片,什么都好。從前她竟沒有發現新聞系這么美,或者說人不在花也不美了。
......
“梵晝啊,我這里永遠歡迎你,有空了就來老師這里喝喝茶?”老教授親自送褚梵晝出去。
司機就把車停在路邊,起初,那輛顯眼的邁巴赫豪車還會有人拍照,但現在周邊竟沒幾個人了。
褚梵晝剛想走,他就聽見老教授在說,“都去中文系了?剛剛人還挺多呢?!?/p>
他抬腳的步伐一頓,而就這一停頓,他看見了人間四月天。
桃紅復含宿雨,柳綠更帶朝煙。桃花雨下,唯有一美人拈花聞嗅,她背對著他,如瀑布般的頭發傾瀉而下,與桃花的紅相映成驚人的繽紛。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發現有人正透過樹枝看著她。即使她帶著口罩和帽子,只憑一個背影,只憑她裸露在外的頭發,褚梵晝一眼就認出她是自己的新婚不久的妻子。
“湘靈?!?/p>
那熟悉的聲音委實把顧湘靈嚇了一跳,她甚至不敢轉過頭,反正她戴著口罩,沒人能確定她就是顧湘靈。再者,萬一周圍真的有人和她同名同姓呢,那她此時轉身豈不是不打自招。
當顧湘靈還在猶豫要不要逃的時候,一只大手把她摟住了,這人正是褚梵晝。
“怎么戴著口罩?感冒了?”褚梵晝皺著眉把她的口罩拉了下來。
“沒,沒有?!边@下她是再也沒辦法逃走了。
果然,褚梵晝問道,“怎么在這里?”
身為頭部作者,顧湘靈編個理由信手拈來,“我來找我的老師,好久沒見到她了。班上的學生想考A大,我來探探情況。你呢?你怎么也來了?”
“之前在外工作,已經有近五年的時間沒見過老師了,我也來探望他?!?/p>
“是楊成儒教授嗎?”顧湘靈脫口而出。
“嗯?!瘪诣髸兲裘迹澳阍趺粗??”
“我,我好歹也在這里讀了七年書,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楊成儒教授呢?”顧湘靈有些心虛,其實只是因為楊成儒教授是褚梵晝的教授,她當時多關注了些。
“我要回去了,這里的花太多,聞得我鼻子癢癢。”顧湘靈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話有多么嬌。
褚梵晝頓了頓,親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嗯,去吧?!?/p>
看著顧湘靈急匆匆的背影,褚梵晝摸過她鼻子的那只手不由得捻了捻,不知為何,剛剛廣播里的聲音竟和顧湘靈的聲音重合了。他學新聞出身,本就對聲音、音色這塊十分敏感。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才嗤笑了聲,真是異想天開,怎么可能是同一個人?顧湘靈辦公室的抽屜里還有好幾本蓮白的小說,本本都是從學生那里搜剿來“戰利品”。
他也真是魔怔了,難道是春天來了,萬物復蘇了,某些東西也蠢蠢欲動了?
......
顧湘靈回到家的時候,還是心有余悸,看來下次不能再得瑟了。褚梵晝五年就回校一次,就這樣的狗屎運都被她碰到了,她這是什么體質啊!
晚上,褚梵晝在客廳工作的時候,一旁的顧湘靈總是在偷瞄他。褚梵晝這樣敏銳的人怎么可能沒發現,良久,他無奈的放下平板,她這樣偷看他,搞得他心緒不寧,都沒心思工作了。
“怎么了?”褚梵晝的突然發聲讓顧湘靈嚇了一跳。
“沒,沒什么?!鳖櫹骒`不確定A大有沒有人和他說蓮白的身份,為確保萬一意識,她試探道,“那什么,今天真是巧啊,竟然在A大碰上面了?!?/p>
褚梵晝拿筆的手一頓,抬起頭看向她,漆黑的眸子看的人心驚,“懷疑我?”
“?。俊?/p>
不怪褚梵晝多想,實在是他的妻子本就不是那種會多問的人,從結婚到現在,顧湘靈陪他去參加了幾次酒局,最多也是在競選臺長那會幫了他忙。平時根本不會多問他工作。
顧湘靈自己也是體制內的,當然知道褚梵晝工作的特殊性,雖然比不上某些保密單位,但是他位高權重,防人之心不可無,顧湘靈覺得自己知道的事越少越好,雖然褚梵晝本人不介意,但是顧湘靈自己對自己沒信心,她怕有人從她這里下手,萬一她嘴上沒把門,弄巧成拙就糟了。
所以她現在這樣就讓褚梵晝多想了,顧湘靈趕緊解釋道,“沒有,我只是覺得很巧,我和你都是從A大畢業的,你五年才回來一次都被我碰上了。”
“嗯,確實,如果我們年齡差距小些,可能大學那會你會在圖書館遇見我?!瘪诣髸兣牧伺纳磉叺淖?,示意顧湘靈坐過來。
顧湘靈聽話的走了過去,被褚梵晝一把攬進懷里,他的話讓顧湘靈的心里有點酸澀,就好像長久未見光的暗戀終于窺見了一絲天光,長久未得到回應的感情終于有了一絲消息。
除了凌零,沒人知道中學六年她是怎么過來的。小小的、胖胖的、不起眼的她只見到高三的他一年,這段注定無疾而終的暗戀便夭折了。
那時的顧湘靈就知道,往后余生,她只活在對褚梵晝的回憶里。也許是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艷的人,否則余生都是遺憾,所以之后每遇見一個人,顧湘靈總是下意識的把他和褚梵晝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