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趙乘風出生,就有鐘姨與孫叔護他周全。
嬰兒階段在鎮(zhèn)北王府,又有二娘、大哥與二哥的照顧。
后來,他爹鎮(zhèn)北王趙擎山回府,整天跟個粘豆包似的恨不得就要貼在他身上。
然后三位先生也來了,一人教他習劍,一人傳他風法,一人授他意道,這些年下來他們耳提面命、言傳身教,師徒之間自然早已情誼深重。
趙乘風偶爾會覺得這輩子命真好,用一句他是在愛里長大的孩子來形容他的童年并不為過。
所以,在他第七次爆體幽幽轉醒后,不僅要了半天水沒人管他,還發(fā)現昨夜自己生死存亡之際,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幾人居然玩起了牌九..
玩也就算了,還玩的都快要打起來這般盡興!
趙乘風理所當然得難免會有些失落、震驚、無措、心痛、還有句臟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當然,這些情緒很快被他自己整理妥當,并覺得這是自己被慣出了臭毛病。
然后對二哥趙御龍道:
“玩吧玩吧,難得過年開心開心...”
“另外,二哥麻煩你把清雨找回來,往年休得夠多了,讓她今年照看我下,我怕府上沒人管我,我餓死。”
趙御龍連忙擺手:“不能,二哥在,還能餓到你?”
恰逢此時,府內遠處傳來了‘嘭’的一聲炸響,趙乘風下意識的尋聲方向。
趙御龍‘噌’的一下跳起跑出了世子臥房,只留下一句:“三弟你安心修養(yǎng),二哥我先去看看熱鬧!”
體內雖在重生,但剛剛重傷的趙乘風正過小腦瓜,再次看起來了這輩子早已看膩的天花板,暗淬了一句:“天花板真他媽是病人看不完的一部書。”
……
這年過年鎮(zhèn)北王府由于有了牌九的加入過的十分熱鬧,趙乘風獨自冷清,猶如這六年來的北境。
自北城門之后大荒就讓出了三百里荒原,與鎮(zhèn)北軍井水不犯河水,雖然偶有摩擦、也有死傷,爆發(fā)過小規(guī)模的沖突,但相比前二十年的慘烈戰(zhàn)況,已然是九州以北難得的久違和平。
大荒拓峰單于死后,由一名叫做牧仁南定的凍原人繼位,他的身份北境自然不簡單,除了凍原之外,據說出身神秘的圣殿。
沒有人知道圣殿為何會違背教義,不再堅守故土而選擇與大荒合流,但毋庸置疑的是,凍原和那座圣殿的加入并掌權,填補了如今荒原上最缺乏的戰(zhàn)力,尤其在頂級修行者方面。
至于鎮(zhèn)北軍為何不趁大荒病,要大荒命,其理由也十分簡單,以北境的人馬一旦撒入茫茫荒原,別說占領屠殺,能活著回來就已算不錯。
哪怕趙擎山已在九州以北,成為了無論北境還是大荒公認的最強者,但要以一己之力,掀翻一個族群,撕碎在這人間默然千年的圣殿還是癡心妄想了些。
更何況以北境與北昭朝堂目前離心離德的趨勢,留著大荒的益處,遠遠大于徹底消滅大荒。
戰(zhàn)爭就是如此,永遠都只是政治的分支。
無意義的戰(zhàn)爭,沒有掌權者會發(fā)起。
倒是不得不提,這幾年的小沖突小摩擦中,新任單于牧人南定麾下有一對年紀尚幼的兄弟名聲漸起。
一人名為塑川狩,一人名為塑川獵,前者接近成年,已登上戰(zhàn)場,傳聞三境以下無敵手,凍原圣殿天才中的佼佼者,諸多北境前線哨堡之中將領都因他吃過大虧。
后者年紀更小,但據說天賦異稟,性格爆虐,在大荒族內的雪夜節(jié)中越齡奪魁,被譽為大荒的未來。
趙乘風對這些傳聞說法并不太在意,因為近年來北境的年輕一代也有崛起之勢,二哥趙御龍因前年天戈院秋狩終于得到趙擎山的點頭下場技驚四座,現在都被譽為了千年不世出的武圣接班人。
但...上一個是趙擎山,千年不世出在哪里?
相比之下,他更有閑心去看看溫度儀的記錄。
結果讓他不甚開懷,在清雨的小冊子里,這六年來溫度起起跌跌,但總體卻呈曲線上漲了一點。
按照趙乘風的理論來說,哪怕九州四海的溫度只是微小的提升,來到大荒這里就會變成氣候變暖了許多,日照也充足了,日照導致草越來越肥,牛羊能養(yǎng)的越來越好,食物的增多讓大荒人更有儲備度過冬日。
一應因溫度降低的災難都會消散于無形之中,以前吃三條羊腿才能感到暖和,現在一條就夠了,這一進一出可不是好了一丁半點,大荒他媽的居然真好起來了。
按理來說,其實從某些層面來講這是好事,因為吃飽穿暖的大荒不會死命的往南邊也就是北境沖了,因為活的下去了。
但趙乘風心眼小,他單純的不想從全局層面考慮,就是見不得大荒好,哪怕一點也見不得。
所以待出了正月,世子殿下就勤勉的繼續(xù)開始了他的修行之路,因為他知道凍原入駐大荒掌權后不僅膨脹了其實力,實力也會帶來野心的猶如荒草般瘋漲。
九州以北,無論現在看起來多和平,但總歸無法一山二虎,又不是一公一母。
而一晃眼,時間來到三月初春之際,世子忽然被告知了一個消息,以至于他微微長大了小嘴,有些錯愕。
消息是二娘吃完飯時說的,在給趙乘風扒了一個大蝦后,她道:“對了,乘風,你該入學了。”
趙乘風沒吃蝦,當即反對,上學太耽誤修行,更何況以他的閱讀量,真沒必要學習那些啟蒙孩童的知識。
但趙擎山這輩子第一次反對了趙乘風的反對,他道:“并非要你去學習什么,而是要你需要去熟悉一下你的同窗,未來必然會一起成長的伙伴,甚至是戰(zhàn)友。”
說著他又伸出了兩根手指:“這世上最堅固的情誼,一為同窗之誼,二為戰(zhàn)友之情,你大哥和二哥到了年紀也都去了天戈院讀書,為何?”
“皆因,天戈院中不僅囊括了北境門閥子弟,也搜羅民間神童天才,你們去讀書是次要的,在這里最重要的是,你們會找到未來的左膀右臂,找到同生共死的戰(zhàn)友,找到二十年后無論貧賤,都能坐在一起喝一壺清酒的老友。”
趙乘風被說服,點了點頭:“理解了。”
趙擎山又伸出一根粗壯手指:“乘風,還有一點,你是世子,在北境無論你走到哪里,都會是目光聚集之處,入學后,你需謹記一件事。”
趙乘風難得見到完全可以用‘溺愛’形容老父親如此堅決:“何事?”
“你需要讓你身邊的人,也就是北境這些與你差不多大小的所謂神童也好天才也罷、門閥子弟的這些孩子對你心服口服。
“而如何讓他們心服口服,在日后方便你作為領袖領導他們呢?”
趙擎山鄭重囑咐:“展現出碾壓級的實力!”
“無論學識。”
“亦或修行!”
趙乘風明白,這是身為世子的職責之一,他愿意承擔,聞言自是‘嗯’了一聲把剛剛夾來的大蝦一口吃掉。
然后二娘笑著又夾來了一筷子:“多吃青菜。”
……
幾日之后,北境唯一頂級學府天戈院終于向學子們打開了大門。
寒窗苦圖也罷,世家子弟也好,這日但凡到了適學年齡,有幸能夠進入這座學府的孩子們在一大清早,就聚集在了天戈院門口青石板鋪就的寬闊廣場,卻驚愕的發(fā)現,無論是熟悉的教習,還是院內的先生,甚至天戈院的院長早早的都等在了這里。
而趙乘風有世子覺悟,但因這六年以來的深居簡出其實并沒有怎么去適應世子的身份。
這日他一如既往的早起,先是呼吸吐納,又與趙擎山一起淬體。
待在清雨的伺候下洗了一個清爽的晨澡后,發(fā)現小丫鬟居然拿來了一套嶄新的學子服,他這才意識到,今天到了去天戈院的日子。
換上嶄新衣袍,將發(fā)絲梳理的一絲不茍,已經確實有點少年模樣的趙乘風坐上了周自成駕來的馬車。
沒有父母送別,也沒有親朋含淚,鎮(zhèn)北王府一大家子只是與他揮了揮手,馬車便駛向了城南。
趙乘風的心情不錯,途中掀開車窗,只見晨曦初露,薄霧未散。
新鮮的空氣在此時匯入鼻腔,讓他情不自禁的在心里想唱首久違了上學歌。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么背上炸藥包?
呃,炸藥包為何如此順嘴。
莫非因自己的確是個炸藥包?
趙乘風搖了搖頭,放下車窗,拉上圍簾,開始看似閉目養(yǎng)神,實則鑄造神庭。
直到周自成喊道:“殿下,到了。”
他這才睜開雙眼,毫無警覺的推門而出。
于是一道刺眼陽光的落入雙眼,畫面快速清晰,只見眼前人山人海,冠蓋如云。
其中以身著學院服的大小少年少女居多,青色長衫的先生、束腕綁腿的教習居少,鮮有些身著不起眼便服,只是一味干凈長衫的老者站在最前,視線盡頭的兩側皆是各色衣衫前來圍觀的百姓
當趙乘風踏上周自成半跪姿勢下遞到腳下的木凳時,那前方十余名老者單膝下跪,人群也在此時如同風吹麥田一般齊刷刷的下沉,萬人齊呼:
“恭迎世子入學。”
聲響傳入云霄,在臨北城上空反復回蕩。
趙乘不適了瞬間,立刻恢復了平靜神色,他一揮今日院服格外長寬的衣袖,露出了一個溫和笑容,回了聲:
“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