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跳動的暗金細線沿著腕骨爬向心口,徐影指尖微顫,將斷劍從祭壇石縫中緩緩拔出。劍身裂痕深處,那道灰白紋路仍在搏動,如同嵌入血肉的脈絡。他未再遲疑,左手貼上劍柄,掌心符印與裂痕相觸,識海中幽藍光核應聲一震,纏繞劍脊的藍絲驟然繃緊,順著符文溝壑向內蔓延。
裂痕中浮現出第一道符文。
并非刻痕,而是自內而外浮現的虛影,如墨滴入水般暈開。徐影凝神,那符文漸成九字——“符為骨,佛為心,劍即誓”。字跡流轉,與掌心跳動的紋路同頻共振。他指尖劃破指腹,血珠垂落,在空中未及滴下,便被劍身裂痕吸盡。血滲入的剎那,符文凝實,斷劍嗡鳴,一道無形波紋自劍尖擴散,掃過祭壇石面,地脈符文隨之輕顫。
他嘗試引動地脈之力,以血為引,重繪九字真言于空中。
指尖劃動,血絲在虛空中勾勒第一筆“符”字。剛成半形,靈根深處忽有異動。潛伏的蠱毒殘識如沉眠毒蛇驟然睜眼,順著經脈逆流而上,直沖識海。幽藍光核表面裂紋微張,藍絲劇烈震顫,竟開始反向抽離徐影體內佛血。他喉頭一甜,卻強行壓下,指尖未停,血線續寫第二字“為”。
劍身裂痕中,符文突然扭曲。
九字真言崩解為碎符,如沙礫般在空中翻滾,隨即重組——“棄道者,當焚心”。徐影瞳孔驟縮,耳邊響起低語,沙啞而熟悉:“師兄……你也要棄道么?”
那聲音自識海深處傳來,帶著腐朽的慈悲。
他未答,反而將指尖血更快劃過掌心,以痛覺壓下神識紊亂。血線續寫第三字“骨”,剛落筆,靈根劇痛,仿佛有無數細針在經脈中穿刺。他雙膝微屈,斷劍拄地,劍尖裂痕與地脈節點相接,試圖借地脈之力穩住心神。可地脈回應遲滯,符文流轉滯澀,仿佛被某種無形之力拖拽。
幻象浮現。
礦洞深處,鐵鏈聲不絕于耳。少年徐影蜷縮在角落,脊背布滿鞭痕,手中攥著半塊發霉的干糧。一名高大礦奴走來,一腳踢開他,獰笑:“廢物,連口熱飯都不配吃。”他抬頭,眼中無怒,唯有死寂。幻象中,那礦奴的臉緩緩扭曲,化作赤目妖狼,口中吐出黑霧,霧中浮現出蠱王低語:“天道不酬勤,唯有吞噬才能活。”
徐影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口中炸開,痛覺如刀割神識。他猛然抬手,將斷劍橫于胸前,掌心佛印死死按在劍脊裂痕上。佛血自皮肉滲出,順劍身流淌,滲入裂痕。那低語戛然而止,幻象如玻璃般碎裂。他呼吸粗重,額角青筋跳動,卻未松手,反而低聲念出那句馴化妖獸時浮現的短咒。
音不成調,卻有一絲金光自斷劍裂痕中滲出。
半道模糊身影在劍脊上浮現——身披袈裟,手持符劍,背對徐影而立。那身影不動,卻如山岳般壓住識海翻涌。蠱毒殘識退縮,幽藍光核重新穩定,藍絲緩緩收回,纏繞劍身。徐影額頭冷汗滑落,指尖仍在顫抖,卻未停下。他再度抬手,以血續寫“佛為心”三字。
血符成形剎那,斷劍劇烈震顫。
裂痕中符文暴漲,九字真言重聚,金光刺目。可就在此時,識海驟暗。幽藍光核表面裂紋擴張,藍絲斷裂兩道,佛血流轉驟停。蠱王殘念并未退去,反而借符劍共鳴之機,順著血線反向侵入。徐影神識如陷泥沼,意識開始模糊,眼前景象扭曲——祭壇石面裂開,地底蜂巢緩緩升起,黑霧中,一名僧人緩緩轉身,面容與他自己重合。
“你……本該是我。”
低語如銹鐵刮骨。
徐影雙目赤紅,心脈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他右手死握斷劍,左手猛然扣住左腕,五指如鉤,生生將皮肉撕開一道血口。鮮血噴涌,順手臂流下,滴在劍身。他以血為祭,強行喚醒斷劍器靈。可劍身僅余微弱嗡鳴,裂痕深處,哀鳴漸起。
他即將失控。
就在識海即將熄滅的瞬間,祭壇外傳來低沉鳴響。
九頭護山靈獸自地脈節點處緩緩靠近,頭顱觸地,四肢伏下,圍成九宮陣型。它們額前佛印逐一亮起,金光連成環形,順著地脈流入祭壇。梵音自它們喉中低鳴而出,不成曲調,卻如古鐘震蕩,層層疊疊,順著地脈涌入徐影識海。
佛血驟然沸騰。
識海中,幽藍光核被金光包裹,裂紋暫緩擴張。蠱王殘念發出尖嘯,如黑煙般自徐影七竅溢出,在空中扭曲成一張猙獰面孔。徐影猛然睜眼,瞳孔深處閃過一絲清明,抬手指向那黑影,低喝:“你究竟是誰?”
黑影凝滯一瞬。
斷劍裂痕中,血字浮現——“我乃佛門守印人,因貪長生,墮為蠱王。”
血字浮現剎那,蠱王殘念徹底潰散,化作黑霧消散于風中。徐影喘息未定,識海余震未平,幽藍光核緩緩歸位,藍絲重新纏繞劍身。他緩緩松開左手,腕上血口仍在滴血,卻已無力止住。
斷劍裂痕深處,一道極細的金線悄然延伸,纏上他手腕內側,無聲沒入皮肉。
他未察覺。
遠處,一頭靈獸緩緩抬頭,額前佛印微光閃爍,目光落在徐影身上。徐影低頭,掌心符印仍在跳動,卻不再指向心脈,而是緩緩轉向斷劍。他抬起左手,指尖輕撫劍脊裂痕,血珠順著溝壑滑落,滲入最深處。
劍身微震,裂痕中浮現出新的符文殘篇,筆畫殘缺,卻與九字真言同源。
他凝視那符文,指尖血再度劃過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