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阮家賓客盈門,熱鬧非凡,歡聲笑語不斷。
阮棠站在兄長阮懷楠身側,聽他挨個介紹來賓。
遠遠的瞧見永昌侯夫人臉色不濟。
“大哥,我今日還沒去拜見侯夫人?!比钐牡馈?/p>
阮懷楠一拍腦門:“是我疏忽了,侯夫人是今日的貴客,不可怠慢,走,我領你去?!?/p>
還未走近,聽見有人議論。
“這就是阮家失落在外的嫡女?清雅素凈,氣質綽約,哪里瞧得出鄉下待過的樣子。”
永昌侯夫人臉色稍緩:“游龍淺底,是金子遮掩不住,阮家二小姐明珠蒙塵,好在如今尋回來了?!?/p>
坐在永昌侯夫人身旁的是戶部侍郎的夫人,二人一母同胞,關系親昵。
“姐姐?她就是治好你腿疾的女大夫?”侍郎夫人滿臉震驚,“好生年輕,竟有如此醫術?!?/p>
京都誰人不知,永昌侯夫人患有腿疾,坐輪椅十余載,請遍名醫束手無策,連宮中太醫都說,這輩子是治愈無望了。
阮家新尋回來的嫡女,竟能讓她重新站起來,跟常人無異,醫術豈不是勝過宮中太醫?
“侯夫人。”
阮棠走上前,做了個標標準準的大禮。
永昌侯夫人忙將人扶起來:“好孩子,不是早跟你說了,叫伯母就行。”
阮棠含笑點頭:“裴伯母。”
她遺傳了母親的精致五官,笑起來露出的酒窩,給她的清麗婉約,增添一絲俏皮伶俐。
永昌侯夫人熱絡地介紹起身邊的官眷,阮棠一一作揖,禮數周到,讓人挑不出錯。
先前還覺得窮鄉僻壤長大的女子,即便再聰慧,局促不安小心敬慎的性子也難改,比不得世家大族精心培養的貴女的那些夫人,忍不住多打量阮棠幾眼。
阮棠將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走上前扶永昌侯夫人坐下,道:“這幾日家中事忙,沒來得及去府上給伯母看腿。”
說罷,纖細如蔥的手指在侯夫人腿上幾處穴位按壓。
“嘶~”
永昌侯夫人疼得倒抽口氣,最近幾日夜半總會因為腿疼醒,像是被數千根針扎,弄得她睡不好,人也憔悴不少,連脾氣都差了。
今日來,她正想問問怎么回事。
阮棠聽罷,秀眉微蹙,很快恢復如常:“正常現象,伯母您多年不曾下地走路,腿部肌肉僵硬,不用擔心,堅持鍛煉些日子,保管恢復如初?!?/p>
永昌侯夫人放下心,望向阮棠的眼神,慈愛中多了份惋惜。
阮棠長得漂亮,醫術又好,要是當初沒走失,侯府少夫人的位置非她莫屬,可惜……
官眷中不少都是人精,豈會看不出永昌侯夫人更中意阮家二姑娘。
侍郎夫人意味深長道:“當初陛下給阮裴兩家賜婚,言明阮家嫡女,阮二姑娘才是阮夫人的親生女兒,如假包換的將軍府嫡出,姐姐,要我說,她跟衡之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p>
永昌侯夫人不置可否,算是默認。
阮棠滿臉惶恐:“夫人,棠兒不敢搶姐姐的姻緣。”
“怎么能叫搶,本來就是你的東西?!比顟验菝部⌒悖碜送Π?,五官跟阮棠有幾分相似。
阮棠輕咬下唇,眼圈瞬間紅了,十分為難:“大哥,別說了,姐姐知道會不高興的?!?/p>
阮懷楠皺眉:“她有什么資格不高興?你才是我的親妹妹,阮槿擁有的所有東西,原都是你的?!?/p>
眾人紛紛點頭,安慰阮棠。
“切!”
人群中發出一道不和諧的輕嗤。
大伙兒循聲望去,那是個十四五歲的紅衣少年,唇紅齒白,劍眉星目,額帶上鑲嵌了顆嬰兒拳頭般大小的珍珠,渾身上下,透著個貴字。
是個不曾留意過的陌生面孔。
少年翹著二郎腿,坐沒坐相,瓜子皮吐得到處都是,見被圍觀,沒半點局促,開了口:“我怎么聽說,阮歸鴻三年前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校尉,因為女兒救了貴人,才賞賜宅院,封了虎威將軍,那個女兒,不是你吧?”
阮棠被少年鄙夷的目光看得心虛,很快又鎮定下來。
若不是她挪位置給阮槿,貴人哪輪得到阮槿去救。
“是我不孝,沒能從小陪伴父母身邊?!?/p>
紅衣少年:“我問你宅院怎么來的,你跟我扯孝道,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故意避重就輕?”
阮棠像是受了大委屈,眼淚珠子撲撲下落,看得阮懷楠心疼不已。
“你哪家的?今日是我妹妹的及笄禮,為何出口傷人?”
少年懶得跟他們扯皮,無聊至極,好友說阮家今日熱鬧,有小美人看,他才翹課溜出來,結果就這水準,還沒伺候他的婢女長得討喜呢,瘦得跟桿兒似的,一副從來沒吃飽過飯的樣子。
他抬腳往大門方向走去,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唱喏。
“沈國公到?!?/p>
少年腳步調轉方向,匆匆消失無蹤。
阮家為了阮棠的及笄禮,貼子幾乎遞遍了京中名門望族,其中一部分只為混個臉熟,沒指望真有人來。
“我只是嘗試遞了下貼子,沒想到沈國公真的來了?!比顟验膊蛔詣?。
阮棠興奮得紅了臉:“大哥,你之前不是說上峰有意推薦你去沈國公麾下?沈國公能來我的及笄禮,想來是看中大哥的才干了!多謝大哥給棠兒長臉!”
阮懷楠越想越覺得阮棠的話有道理。
他從小習武,不到二十已是金吾衛中的九品隊正,負責京城治安巡邏,雖官職不高,晉升路徑卻廣。
按目前受賞識程度,不出半年就能升任七品校尉!
整個阮家,除了他,誰有資格讓沈國公垂青?
同樣是年少有為,沈國公自當萬分愛惜人才。
指不定哪天,他也能像沈墨珩般,十四歲上陣殺敵,萬人中取敵軍將領首級;十八歲率領三千精甲衛,以少勝多收復邊關失地;二十四歲再次統領三軍,平定西北叛亂,聲名威懾四海。
國公是世襲罔替的頭銜,大將軍才是一刀一槍實打實掙下的功績。
沈國公竟如此給他臉面,阮懷楠激動地直搓手,快步迎出門。
虎威將軍阮歸鴻聽說沈國公來了,心肝一顫,仔細盤點近日工作有無疏忽。
聽兒子說沈國公是為提拔他而來,半信半疑出了門。
沈墨珩被請進來后,永昌侯夫人主動將位置讓出來,剛才還熱鬧非凡的花廳,一時間局促起來。
不少官宦小姐拿眼睛偷瞄端坐上位的男人,龍章鳳姿,氣宇軒昂,當真是氣場強大,惹人矚目。
有膽子大的,湊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小聲議論起來。
“哇,沈國公跟已故的沈刺史長得真像,只是氣質天差地別?!?/p>
“一母同胞親兄弟當然像,聽說兩人都未成婚,沈大公子不說了,紅顏薄命,不知道誰家姑娘能入得了沈國公的青眼?!?/p>
“我還是更喜歡沈刺史那樣的溫潤公子,郎艷獨絕,世無其二。他若活著,就是現任的沈國公,誰能嫁給他,幾世修來的福氣?!?/p>
“現在也能嫁啊,只要你愿意,抱著沈大公子的牌位嫁進國公府,過幾年領個旁支的孩子過繼,國公府斷不會虧待了你,嘻嘻嘻……”
“少咒我……”
少女的議論聲越來越遠,卻飄進了某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