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一開始,氣氛微妙。
黃德勝一聲不吭,等著其他大臣先討論國事。
傅璋為了等會兒與黃德勝的戰(zhàn)斗中獲得加分,國事商討,他比往常哪一天都積極。
一句話:我很重要,大陳離了我得散!
小皇帝昏昏欲睡時,國事討論終于結(jié)束,春安喊出那句久違的話:“有事奏來,無事退朝。”
小皇帝的腰桿頓時直了,腦子清醒了,笑瞇瞇地看向黃德勝。
百官也都開始面上帶了微笑,可以吃瓜了吧?
這時候,大理寺卿海瑞站出來,向前一步:“啟稟太后娘娘,昨日黃德勝彈劾丞相大人貪墨一案……”
關(guān)鍵時刻大喘氣,說了上半句,下半句好久沒有開口。
小皇帝急了:“你快說呀!”
海瑞拍拍自己的胸口,順了口氣,說道:“昨日,大理寺快馬加鞭,對東城郭記雜貨鋪進(jìn)行追查。”
傅璋本來是低著頭,此時他也看向海瑞。
黃德勝最不著急,昨天晚上他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告訴他證人證據(jù)齊全,今天海瑞大人只要不當(dāng)堂回復(fù),就叫他大膽開噴。
海瑞大人不負(fù)眾望,說道:“臣,已經(jīng)捉拿到了所有證人。”
傅璋很鎮(zhèn)定,腦子里急速運(yùn)轉(zhuǎn),捉拿到證人又如何,就算你捉住了郭掌柜,他也不可能揭發(fā)我。
就算你逮住了蘇葉、郭掌柜,查到他們非法交易,該拿的人依舊不是我。
就算追到鋪子,查到的還不是我!
最終,被追究的人應(yīng)該是云裳郡主,或者說,是定國公府。
你們好好玩吧!
“大理寺捉拿到證人,連夜提審,已經(jīng)獲得第一份口供。”
海瑞說,“郭掌柜名郭敬偉,其子郭司晨,俱招認(rèn),通過賭坊、釣魚贈送純金板凳、高價買其雜貨等各種方式,從蘇葉處索賄、受賄白銀兩百五十萬兩,黃金兩萬兩。”
眾人“啊”一聲,國庫收入一年才兩千萬兩/貫,郭掌柜竟然受賄索賄兩百五十萬兩,黃金兩萬兩!
有這么多金銀,俸銀誰還在乎?
海瑞把手里早就準(zhǔn)備好的初審口供,拿出來,當(dāng)堂公布。
“贏天下賭徒口供、莊荷口供俱全,蘇葉不得不承認(rèn)向郭掌柜借賭行賄的事實。”
海瑞說完,傅璋立即說:“他們二人之間的交易,與我相府無關(guān)。”
海瑞說:“郭掌柜說把銀票和金凳都交給了貴府白管家。”
“你們不能憑他一面之詞,定白管家有罪。”眼看著火就要燒到相府,傅璋不慌不忙地問道,“海大人,本相問問,這個郭掌柜是何許人?”
“他就是雜貨鋪的掌柜。”
“他是東家?”
海大人還真查過,說道:“不是,他只是個掌柜,他說他的主子是……”
海瑞看了看太后。
太后皺眉道:“你看朕做什么?難不成他說鋪子的東家是朕?真是笑話。”
海瑞沒辦法,說道:“他的東家是云裳郡主。”
朝堂一片驚訝,傅璋唇角微微翹起,這不是按照他撒的餌,一步步把豬引進(jìn)圈里了!
“怎么會是云裳郡主?”
“云裳郡主在貪墨?”
原本一直沉默的太后,忽然盛怒,道:“海大人,你說幕后東家是誰?”
“是定國公府的云裳郡主。”
海大人聲音不低,把梁知年驚得一跳:“不可能,云裳她怎么可能貪這么多金銀?”
太后冷哼一聲,對梁知年說:“定國公,看來你對你的女兒很不了解。麒麟閣二十日的拍賣會上,云裳也在。”
梁知年只覺得頭嗡嗡直響,說道:“她真是膽大包天。”
傅璋聽到朝堂百官議論,裝模作樣地給太后行禮,賠罪道:“云裳是否拿了金銀尚無定論,萬一是這個郭掌柜胡說八道呢?”
太后道:“大陳百姓如此艱難,連朕都不敢鋪張浪費(fèi),多花百姓一文錢。她若敢借著國公府的名義大肆斂財,朕絕不姑息。”
輔國公聽得皺眉,道:“丞相大人說得也對,郭掌柜胡說八道也未可知。云裳郡主一個女兒家,無權(quán)無勢,又不能替他人辦事,她怎么能貪墨那么多銀兩?”
夏致遠(yuǎn)哼了一聲,說道:“這有什么稀奇的?她不能拋頭露面去替人辦事,就憑她云裳郡主的封號,憑她是定國公府的嫡女,憑她是太后娘娘的親侄女,這大陳不知道多少人上趕著巴結(jié)呢!”
大理寺少卿藺大人也點點頭:“是啊,女子一旦貪婪起來,與男子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太后說了一聲:“來人,宣云裳郡主立即進(jìn)宮。”
傅璋急忙行禮道:“云裳郡主是臣的未婚妻,還望太后娘娘寬恕她年少無知……”
夏致遠(yuǎn)巴不得梁幼儀倒霉,只要她罪行落實,傅璋勢必和她解除婚約,那么夏青樾便可以做傅璋的正妻了。
“丞相大人說笑了,二十歲的女子若還是孩子,那及笄的女子只能是稚兒了?”
“都別爭了!”太后黑著臉,嚴(yán)肅地說,“把云裳郡主宣進(jìn)宮再說。”
不多時,一隊皇宮禁軍去了定國公府,把梁幼儀請了來。
梁幼儀進(jìn)了金鑾殿,發(fā)現(xiàn)文武百官都在,心里發(fā)笑:還真是大陣仗!
梁知年一看見她,就怒喝一聲:“孽障,你干的好事!!”
“父親何出此言?”梁幼儀老老實實跪下,給太后行禮,“見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云裳郡主,東城郭記雜貨鋪可是你名下的鋪子?”太后問道。
她已經(jīng)從傅璋那里知道,鋪子是云裳的,他萬分確定,親眼見過房契在云裳手里。
“不是。”梁幼儀低垂眉眼,認(rèn)真地回答。
“可是你手下的掌柜已經(jīng)指認(rèn)了你就是他的東家。”
“臣沒有說謊,在東城,臣沒有鋪子,臣在京城只有三間鋪子,皆是曾祖母所贈,別無其他鋪子。”
梁知年是武將,脾氣火暴,罵道:“孽障,你還抵賴,難不成要當(dāng)場指認(rèn)你才死心?”
梁幼儀道:“不是女兒的鋪子,女兒自然不認(rèn)。女兒有酒鋪日進(jìn)斗金,不屑于冒認(rèn)別人的財產(chǎn)!”
梁知年一腳狠狠踹來,李桓獻(xiàn)眼疾手快,立即上前擋住這一腳,他是武將,自然知道梁知年這一腳的力量。
“定國公,沒有查清楚之前,你也不能定云裳郡主的罪。您是叱咤風(fēng)云的大將軍,您這一腳下去,云裳郡主半條命都沒了!”
李桓獻(xiàn)皺眉道,“云裳郡主乃先帝親封的郡主,即便是國公爺,也不好隨隨便便當(dāng)眾毆打吧?”
謝興初、李桓獻(xiàn)等人都站出來替梁幼儀抗議。
梁幼儀早對這個姑姑和親爹沒了期望,但是定國公想一腳踹死她,還是不免令她寒心。
冷冷的眸中蓄著水霧,輕抿一下蒼白的唇瓣,緩緩?fù)鲁鰩讉€字:“這次你還是不信女兒,對嗎?”
梁知年腳頓住,惱羞成怒地低喝一聲:“那到底是不是你的鋪子?”
“不是!”
黃德勝雖然得了梁幼儀那么多的揭帖,但是他并不知道是梁幼儀給他鋪路,他只是對梁知年和太后這種“大義滅親”搞得有點不會了。
“定國公,您這是要郡主喋血當(dāng)堂?不怕嚇著陛下了?”黃德勝開口就噴,“你當(dāng)場毆打一品郡主是太過驕縱還是想殺人滅口?”
太后看梁幼儀不承認(rèn),便說:“云裳,你現(xiàn)在承認(rèn),朕還饒你一命,若你惡意擾亂朝堂,就算你是朕的侄女,朕也不會饒你!”
百官以前都聽說過云裳郡主,說她是東洲大陸最美的美人,無人可比,今日一見,果然容貌氣度無與倫比。
再看看這臨危不亂,端莊大氣的氣勢,許多人就都偷偷罵傅璋眼瞎,放著這么個美人不娶,是不是有病?
太后已經(jīng)發(fā)怒:“把郭掌柜叫來,朕今天還不信問不清楚了。”
梁幼儀水眸微抬,道:“太后娘娘且慢。”
“怕了?”
“不是。”梁幼儀說,“臣請求太后娘娘叫來十個宮里的大宮女,太后娘娘身邊的紅蓮、落雁都叫來。”
“你想做什么?難道還想誣陷朕?”
“不是,臣想自辯清白。”梁幼儀道,“待那郭掌柜進(jìn)來,臣希望所有的大人公平公正,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音。”
她對黃德勝說:“黃大人,您是御史,最是公平,請你幫忙看著各位大人,不要有人徇私舞弊。”
黃德勝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說道:“郡主放心,下官一定盯著。”
太后想看看她做什么,傅璋也想看看。
鋪子的房契是他親手交給梁幼儀的,白燕與郭敬偉早已溝通好,鋪子的東家就是云裳郡主,她想賴也賴不掉。
小皇帝終于打起精神,積極地催春安找十個宮女過來。
不多一會兒,春安叫來十個宮女,其中也包括紅蓮和落雁。
梁幼儀讓她們站成一排,自己站在太后娘娘的龍案旁邊。
不多一會兒,郭敬偉被帶進(jìn)來。
梁幼儀指著那十名宮女,對郭敬偉說道:“郭掌柜,你看看,這些人里,哪一位是云裳郡主?”
百官此時才明白她要做什么,暗自驚訝,難不成郭掌柜根本不認(rèn)識云裳郡主?
郭敬偉進(jìn)來,只看見滿朝堂紅色、紫色、黑色的官服,他早嚇得半死。
聽梁幼儀這么問,便十分認(rèn)真地看著那十名宮女,好好地“辨認(rèn)”起來。
傅璋有心提醒,可是黃德勝像盯蛋找縫隙的蒼蠅一樣看著他,他什么都不能做。
郭敬偉看了一會兒,心里有些慌亂,他從來沒見過云裳郡主,但是,他想著郡主一定是穿戴最好的,看上去最威嚴(yán)的。
他指著落雁說:“她就是云裳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