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獻皺眉,說道:“容將軍,事情還沒問清楚,你不要過于激動。”
又對青時說:“你去給郡主稟報一聲,偵騎回來了,有事商議。”
事情有輕重緩急,青時起來,壓住心里的憤怒,立即去稟報。
不多會兒,梁幼儀出來,身后跟著戴面具的鳳闕和伴鶴。
李桓獻壓著,容云峰倒也沒再出言不遜,只是臉色難看,說道:“偵騎回來了,大山里有三股土匪,其中最大的一股是黑風嶺的聚義峰,打出替天行道的名號,專劫官府人。”
梁幼儀冷漠地看著他,沒有發(fā)表意見。
看著云裳郡主這個態(tài)度,容云峰的怒氣就噌噌地往上冒,說道:“偵騎探出來,三股匪徒都已經(jīng)提前得知我們的消息,摩拳擦掌要搶劫糧草,你竟然還有心思與鎮(zhèn)上的人交易?”
“交易又怎樣?”
“你難道不知道這山上土匪與山下刁民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說不得他們的家人就在山下做眼線。你竟然四處拋頭露面?”
“那又怎樣?”
“如果匪徒因為郡主引來劫持我們的糧草車,郡主要給我等一個說法。”
“你要什么說法?”
梁幼儀不解釋不辯駁,根本不買賬的口氣,把容云峰噎住了。
是啊,他能怎么樣啊?
出發(fā)前,太后下令:“務必保證云裳郡主完好到北境。”
他當時提出來:“她一個女子跟著去北境做什么?只會拖累大軍。”
但是太后的指令他不能不遵。
大哥容云鶴平叛失敗,容家要夾著尾巴做人,如果他不聽太后的話,容家很可能遭滅頂之災。
可是云裳郡主名義上送糧草,實際是甩手掌柜,如此重要的軍務,她竟然當成游山玩水,與山下百姓買賣蜂蜜!
他很生氣,暴躁地說:“你什么用都沒有,能不能別再添亂?本將告訴你,將在外君有命不受,你若想擺郡主威風,本將不慣著……”
“啊~”他話未落,身前清風兩道,他已經(jīng)被按在地上。
鳳闕一腳踩著他的后脊梁,伴鶴回到梁幼儀身邊。
“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在郡主跟前撒野?”鳳闕說道,“什么狗屁將軍?你這樣的,來一百個不夠老子塞牙縫的。”
李桓獻急忙說道:“這位好漢,你別殺他,這一路糧草運輸還要靠容將軍出力,你息怒,有話好好說。”
鳳闕腳下用力,容云峰額頭青筋暴出。
“知道什么叫尊卑了嗎?會說人話了嗎?”
“郡主,下官,下官錯了。”容云峰臉伏地上,他知道,對方的實力比他強,強太多太多了。
梁幼儀站在他身邊,居高臨下地說:“容云峰,你說對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郡主,也同樣!在外面,本郡主說的就是規(guī)矩,你,你們,本郡主也不慣著。”
容云峰還想說你一個后宅女子,廢物一個,你不慣著又如何?
可是現(xiàn)在被踩在腳下的是他,人家哪里需要他保護?
鳳闕抬起腳,容云峰起來,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老實了。
李桓獻把輿圖拿出來,在石桌上給他們看聚義峰的大概位置,說了自己的想法:“明天我在最前頭,梁將軍殿后,容將軍在中腰位置。”
這次來的御林軍也不都是關系戶,大部分都是有些功夫的,與土匪打的話,一個打兩個沒問題。
“這兩百御林軍抽出五十名專門護郡主安危。”李桓獻說道。
容云峰臉色又難看幾分,小聲嘀咕:“累贅!”
兩道冰涼的視線過來,他立即閉嘴。
糧車上都帶著兵器,運糧兵隨時都能化為戰(zhàn)斗力,所以李桓獻說了前后安排,梁幼儀覺得也沒有太大問題。
大家約定:好好歇息一夜,次日一早就出發(fā)。一口氣走過黑風嶺,到后河鎮(zhèn)驛站再休整,中間不停。
黃窯鎮(zhèn)到后河鎮(zhèn)都是山路,沿途極有可能遇見土匪和野獸。
這中間也有一個驛站,恰好在黑風嶺,李桓獻說這個驛站也不見得就安全,還是遠離黑風嶺比較保險一些。
從黃窯鎮(zhèn)過黑風嶺到后河鎮(zhèn)驛站,從輿圖上估計,足有一百二十里路,路上若不停,那幾乎就是一路在狂奔。
好在現(xiàn)在是三月,天氣不冷不熱,運糧的也都是身強力壯的兵馬,路邊野草不缺,馬兒餓了可以直接啃一些。
.....
衛(wèi)風帶弟弟回到家里,點起小油燈,告訴母親,今天遇見了貴人。
把鳳闕給的二十兩銀子遞給母親,又把食盒打開。
上面是十個厚厚的肉餅,下面塞著一只扒雞,還有一荷葉熟肉,一包點心。
最底下是三片金葉子,五顆銀錁子,每個大約二兩。
還有一瓶傷藥!
“這是云裳郡主給的。”衛(wèi)風說,“娘,云裳郡主和齊王,人很好。”
用那傷藥,為幾個弟弟抹在被蜂子蜇的地方,一會兒便真的不太疼了,腫脹也消了很多。
“娘,云裳郡主押送糧草去北境,他們,帶了糧食和銀子。”衛(wèi)風低垂著眉眼說道,“那邊肯定會搶。”
衛(wèi)母猶豫了一下,幾個孩子都眼巴巴地看著食盒里的東西。
衛(wèi)母長嘆一口氣,咬牙道:“你去吧,反正家里也這樣了……”
次日一早,衛(wèi)風的三個弟弟,扶著瘦弱的婦人在門口巴巴地看著。
梁幼儀他們一出來,婦人帶著幾個孩子跪在路邊磕了個頭,走了。
鳳闕早就戴了面具,視而不見,扮好他的侍衛(wèi)之職。
梁幼儀也沒搭話。
她與鳳闕給了衛(wèi)風幾十兩銀子,可救他們一家,應該能結(jié)個善緣吧?
大軍快馬加鞭,往黑風嶺而去。
官道寂寞,灰塵漫天,長長的運糧車隊,拼命趕路。
土匪早就探到消息,提前兩三天埋伏好了,看到官道上煙塵滾滾,便知道朝廷糧草車隊過來了。
兵禍、天災,百姓吃草根扒樹皮,日子極苦,土匪也是吃了上頓找下頓,偏聚義峰那位大當家定了一個規(guī)矩:不準搶百姓,誰搶剝誰皮。
這一批糧草盡管是送到邊境的,他們依舊動了搶劫的念頭,活不下去了。
黑風嶺三座山頭的土匪都來了。
前方有一個圓月形的通道,是五指山兩根“指頭”的連接處,很狹窄,卻是南北通道必經(jīng)之處。
出了這個圓月形的關口,就進入潞州、相州交接地界,也出了澤州土匪的地盤。
隊伍速度明顯慢下來。
忽然,前面撲嗵撲嗵一陣巨響,無數(shù)的大石從山上滾下來,把圓月隘口的路堵住,最前面開道的御林軍快速后退,沒躲開的被大石頭砸得馬腿前跪,好幾人受了傷。
馬和車都被迫停下來。
就這么一會兒工夫,前后都被土匪擺滿了拒馬叉子。
所有人,立即把兵器握在手里。
鳳闕、伴鶴、五十名保護梁幼儀的御林軍,都警惕地圍住梁幼儀的馬車。
“嗷嗷嗷”
兩邊山上喊殺聲在山峰間回蕩,幾隊人馬叫囂著站在兩邊山上,居高臨下,手持兵器,把運糧隊包圍起來。
左右是山,前后是拒馬叉子和大石,運糧隊被堵了個嚴實。
“把糧車留下。”
“金銀細軟全部留下。”
大石從山上不斷地滾下來,馬車根本走不了。
“李將軍,下官覺得那些土匪訓練有素,并不像普通的土匪。”御林軍給李桓獻說道。
李桓獻搖頭:“雖然訓練有素,進退有度,但不是官兵。”
他招呼所有人,準備好弓弩。
山上早有人大喊:“把糧草留下,饒你們不死。”
“馬兒也留下,人可以走。”
容云峰大怒:“休想,這是朝廷運往邊境的軍糧,爾等惡賊敢搶,先問問本將的長槊!”
“哎喲,朝廷大軍?我們好怕呀!哈哈哈”
“梁家軍不戰(zhàn)而敗,傳令兵一路跑一路喊,五名少將軍都被蠻子活捉,還有臉說打外敵?”
“既然不打外賊,吃什么糧食?吃屁就行了。”
……
容云峰大怒,大喊他們下來,土匪不下來,只是不斷地推下來石頭。
這樣不行,時間久了,一定會被搶。
李桓獻按照昨天的計劃,手一揮,梁文正、容云峰與幾名千戶,分四組向山上的土匪發(fā)起第一波沖鋒。
官兵順著山路上去,與土匪前哨打得激烈,對方借著地勢之利,雙方各有死傷。
不多久,山上黑壓壓地下來更多的土匪。
對方裝備齊整,盾牌、長矛等各種兵器俱全,竟然還有大型攻城弩車。
那弩車正對著梁幼儀的馬車!
鳳闕和伴鶴都沒動,他們在等匪首出現(xiàn)。
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對方弓弩雖然對著梁幼儀的馬車,卻更多的是震懾,而不是真想動手。
“住手!”
群匪閃開,后面走出銀鞍白馬一少年,唇紅齒白,紅衣銀甲,銀色頭盔上一簇紅纓鮮艷如火。
馬蹄上揚,他一手勒馬,一手提柄長槍,看著官道上長長隊伍中那輛雙驅(qū)馬車,朗聲問道:“送糧的可是云裳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