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峽這硝煙啊,濃得跟墨汁似的,把那殘陽都給染成暗紅色了。林宇單膝跪在斷壁邊上,手里的燧發槍不知道啥時候就掉了,他那滿是血的手指,死死摳進碎石縫里。硝煙味兒混著血的鐵銹味,糊在他那滿是塵土的臉上。左眼下面新添了一道擦傷,血還在往外滲呢,可這根本擋不住他眼里冒的火。他身上那件玄色戰袍早就被血浸透了,暗紅和黑色攪和在一塊兒,看著怪嚇人。他每走一步,靴子底就發出黏糊糊的聲音,為啥呢?因為踩在凝固的血泊里了唄。
他一把扯開衣襟,從里面撕下一塊白布。匕首劃開衣服的時候,旁邊撐著斷刀的趙猛,一個踉蹌就撲過來了,喊道:“大人!您這是要干啥呀?”
“做旗子!” 林宇悶聲哼了一下,喉結上下動得厲害,冷汗順著下巴往下滴,“咱得讓這幫土匪知道,新軍的骨頭,比青崖峽的石頭還硬實!”
趙猛咬著牙,腮幫子鼓得老高,額頭上青筋直暴,跟一條條發怒的蚯蚓似的。他猛地把手里那柄斷刀,狠狠往石縫里一插,刀身晃了幾晃,發出 “嗡嗡” 的沉悶聲。緊接著,他雙手跟閃電似的,一把揪住自己那件破衣襟,用力一扯,“嘶啦” 一聲,布料被撕開的聲音,在這死寂的戰場邊上,特別刺耳。“用我的!布多點,旗子能扯得更響!” 他一邊喊,一邊把撕下的布往林宇手里遞。可就在那布快碰到林宇手心的時候,趙猛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了,他抬頭看著林宇,眼里全是擔心和懇切,嘴唇動了幾下,才小聲說:“大人,您…… 您可別再冒險了。這仗都打成這樣了,弟兄們可全靠您撐著呢。”
林宇接過布條,手腕因為失血,微微有點發抖,可寫起 “林” 字來,那叫一個蒼勁,跟刀刻的似的。最后一筆寫完,鮮血順著旗桿往下淌,在青灰色的巖壁上拉出一道長長的血印子。就在這時候,土匪射來一波箭雨,趙猛眼疾手快,一下子把林宇撲倒在地,可他自己的后背卻中了一箭。箭頭穿透鎖子甲,扎進肉里的那一下,趙猛悶哼一聲,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滾。他強忍著疼,雙手握住箭桿,猛地一拔,鮮血 “噗” 地噴出來,染紅了半邊衣裳。他隨手把箭矢朝著敵群甩過去,扯著嗓子喊:“來得正好,老子正手癢癢呢!” 同時,他眼角余光瞥見土匪后方有人在架設投石機,心里暗叫不好,趕忙大喊:“注意投石機,都準備躲著點!王黑熊這老東西要放大招了,都機靈著點!”
“林宇!” 王黑熊扯著嗓子喊,聲音里還帶著火藥味兒,土匪群里跟著傳來一陣哄笑,“瞅瞅你現在這熊樣!趕緊跪地求饒,老子還能給你留個全尸!”
林宇猛地站起身來,把旗桿攥得嘎吱嘎吱響。硝煙在他身后翻騰,他那件破戰袍的下擺被風一吹,露出腰間纏著的繃帶,那是之前打仗留下的舊傷,現在又被新血浸透了。他脖子上青筋暴起,朝著土匪群大聲罵道:“王黑熊!有本事你就踩著我的尸體過去!新軍的弟兄們,有誰認慫的?!”
陳二柱躺在尸堆里,左腿疼得他眼前直發黑,血腥味一個勁兒地刺激著他的喉嚨。他旁邊的新兵小李,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聲音打著顫說:“柱哥,我…… 我害怕。咱們真能擋住他們嗎?”
陳二柱啐了一口血水,用沒受傷的那只手,使勁拍了拍小李的后腦勺,罵道:“怕個啥!死也要死得像條漢子!你瞅瞅林大人,血都快流干了還在硬撐著呢!咱們要是退了,山下的鄉親們可咋辦?” 他看著不遠處林宇那渾身是血卻還挺直的身子,想起三天前晚上,林宇跟他們說的話:“新軍的使命,就是守住每一寸土地。” 這句話這會兒在他腦袋里不停地轉。聽到林宇的怒吼,陳二柱咬著牙,強撐著要站起來,雖說一條腿已經血肉模糊了,可他還是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晃了晃手里那把帶豁口的長刀,大聲喊道:“老子這條命,今天就撂在這兒了!刀還沒卷刃呢,新軍絕不退縮!” 他剛站起來,就瞧見右邊有幾個土匪正偷偷繞過來包抄,趕緊跟身邊的戰友喊:“右邊!右邊有敵人!都把眼睛瞪大了,別讓人在背后搞偷襲!”
張鐵蛋看著自己空蕩蕩的袖管,斷臂的地方疼得他感覺都快受不了了,心里怕得要命,那恐懼就跟潮水似的,直往上涌。旁邊的老兵冷不丁踹了他一腳,說:“鐵蛋,別傻站著!還記得咱在營里說過的話不?活著一起殺敵,死了埋一個墳頭!現在可不是認慫的時候!” 老兵這話,讓張鐵蛋想起新兵訓練的時候,他們在軍旗前面發過的誓。他眼眶都紅了,用肩膀頂住盾牌,跟身邊的戰友喊:“咱們新軍從成立那天起,就沒怕過誰!今天就算死,也得拉幾個墊背的!” 說著,他也不管傷口還在不停地冒血,彎腰抄起地上的石頭,就朝著土匪砸過去,嘴里還罵罵咧咧的:“狗娘養的,來呀!” 可他剛把石頭扔出去,就看見土匪的騎兵開始沖鋒了,趕緊扯著嗓子提醒大家:“騎兵來了!準備長矛陣!都聽指揮,別亂了陣腳!”
“跟林大人同生共死!” 大伙的喊聲響成一片,震得崖壁上的石頭直往下掉。有的士兵握著武器的手,抖個不停,可眼神卻堅定得很,心里不停地給自己打氣;有的士兵望著漫天的硝煙,想起了家鄉的親人,眼眶都紅了,可手里的兵器卻攥得更緊了,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守住這道防線;還有的士兵,把沾滿血的拳頭,重重地砸在盾牌上,發出 “砰砰” 的悶響,就跟給這誓言敲鼓助威似的,心里全是不怕死的豪情。
林宇看著那些滿臉是血的弟兄們,突然笑了。那笑容有點瘋癲,又有點釋然,血沫從他缺了半顆牙的嘴角流出來。
“大人,我護著您往后撤!” 趙猛沖過來,想扶住他那晃悠的身子。
林宇反手一把抓住趙猛的胳膊,指尖都快掐進對方的肉里了,眼睛跟淬了毒的箭似的,盯著土匪群里正得意笑著的王黑熊,說:“傳令下去,結成盾陣!今兒個,新軍就用這血肉之軀,把青崖峽堵成土匪的墳場!” 他一邊說著,一邊瞅著戰場的情況,發現土匪后方的火炮開始調整角度了,馬上又補充道:“讓弓箭手集中火力,壓住火炮手!趙猛,你帶兩隊人繞過去,把他們的火炮給我砸了!”
趙猛剛要轉身,又猛地回頭,脖子一梗,喊道:“大人要是敢死在前面,老子做鬼都不放過你!您得帶著我們沖出去,給大伙留條活路!” 他心里清楚,這一轉身,說不定就是永別了,可大局為重,他只能服從命令。趙猛轉身跑開以后,麻溜地組織盾牌手排成緊密的陣型,又安排長矛兵在盾牌后面等著,準備應付土匪的沖擊,還不忘跟身邊的小隊長囑咐:“一會兒看我手勢,咱們沖出去的時候,別老纏著敵人打!”
林宇舉起大旗的那只手臂,肌肉繃得緊緊的,傷口又裂開了,鮮血順著旗桿往下滴,在他手心里積成一小洼血,又順著指縫滴到腳下那焦黑的土地上。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能想出好主意、指揮打仗的將領了,倒像是一座怎么也推不倒的血肉豐碑。在他身后,新軍的士兵們,也都跟鋼鐵鑄的城墻似的,抱著必死的決心,毫不畏懼地等著接下來那場殘酷的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