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顧知鳶會先去看望福崽,清理貓砂盆,換上干凈的飲用水和處方糧,仔細檢查它腿上的傷口。
然后轉向元寶的房間,同樣一絲不茍地清理、添糧添水。
謝宅的陽光房,儼然成了福崽的康復樂園。小家伙后腿的夾板早已拆除,傷口愈合得極好,粉嫩的新肉被重新長出的漂亮貍花毛覆蓋,只留下一道淺淺的印記。
它徹底擺脫了初來時的怯懦,展現出貓科動物特有的活潑與好奇。琥珀色的眼睛總是亮晶晶的,追隨著屋子里移動的身影,尤其是顧知鳶。
“福崽,不可以爬窗簾!”顧知鳶的聲音帶著笑意,放下手中的寵物營養學書籍,走過去將試圖征服厚重絨布的小家伙輕輕抱下來。
福崽不滿地“咪嗚”一聲,在她懷里扭了扭,很快又被窗臺上曬太陽的一只蝴蝶吸引了注意力,掙扎著要下去。
“媽媽,福崽是不是想出去玩?”謝沅正趴在旁邊的小桌子上畫畫,聞言抬起頭,大眼睛里滿是期待。
“福崽的腿剛好利索,外面太危險了,先在陽光房活動。”顧知鳶耐心解釋,把福崽放在鋪著軟墊的貓爬架上,“等它再強壯些,打完所有疫苗,媽媽帶它去后院的貓草園玩,好不好?”
“好!”謝沅用力點頭,又低頭去畫她色彩斑斕的城堡,旁邊是同樣專注的謝潯,他正在畫一輛結構復雜的“未來戰車”。
早餐桌上是孩子們的天地。
謝沅會嘰嘰喳喳地講著昨晚奇妙的夢境,謝潯則安靜地吃著煎蛋,偶爾在媽媽詢問學校情況時簡短回答幾句。
顧知鳶耐心傾聽,適時引導話題,餐桌氣氛總是溫馨而融洽。
謝宴珩有時會加入,但顧知鳶的注意力始終牢牢系在孩子們身上,對他的出現只報以最基礎的問候。
孩子們放學后的時光,是顧知鳶最忙碌也最充實的部分。
顧知鳶會關掉手機,全心全意陪伴兩個孩子。
謝潯邏輯思維強,數學難題一點就透;謝沅活潑開朗,語文故事講得繪聲繪色,但一筆一劃的寫字練習需要極大的耐心引導。
顧知鳶總能找到最適合他們的方式,不急不躁,充滿鼓勵。
“沅沅,這個字念‘森’,森林的森,你看,三個小樹并排站。”顧知鳶握著女兒的小手,在識字卡片上輕輕描摹。謝沅學得很認真,小嘴跟著念:“森——”
一旁的謝潯則安靜地做著數學思維題,遇到卡殼的地方,小眉頭會緊緊皺起。顧知鳶會適時地坐到他身邊,不直接告訴答案,而是引導他:“小潯,你看這道題,小兔子有5根胡蘿卜,它分給朋友一些后還剩2根,它分出去幾根?我們可以用小積木擺一擺試試看嗎?”
謝潯點點頭,很快在積木的幫助下豁然開朗,小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輕松。
作業完成后,便是純粹的親子時光。
一起用彩紙和廢棄紙盒給福崽搭建一個夢幻的小房子,一起在客廳寬敞的地毯上玩益智拼圖或搭建模型。
謝宴珩偶爾結束工作早些回來,推開門,常能看到客廳里母子三人席地而坐,圍繞著剛完成的杰作歡笑。
福崽蜷在顧知鳶腿邊睡得香甜,元寶趴在另一側。
他站在那里,像一個誤入他人溫暖劇場的局外人,格格不入。
睡前的故事時間,是孩子們最期待的。
謝沅常常聽著聽著就依偎在她懷里睡著了,謝潯則會強撐著聽完,然后才在媽媽輕柔的“晚安”聲中沉沉睡去。
周末,她會帶著孩子們做手工。
用彩紙折小船、用超輕粘土捏小動物、用廢棄的紙盒制作機器人房子……
每一次,顧知鳶都參與其中,耐心指導,鼓勵他們發揮想象。
客廳里常常充滿了孩子們的歡笑聲、討論聲,以及元寶好奇嗅探的呼哧聲和福崽追逐毛線團的窸窣聲。
這個家,因為她的用心經營,處處洋溢著溫馨、有序且充滿生機的暖意。
然而,這份暖意中,男主人謝宴珩的身影,卻變得似有若無。
他依舊忙碌,歸家的時間不定。
有時回來,正趕上孩子們睡前的故事尾聲,他會站在門廳陰影處靜靜聽一會兒,看著燈光下顧知鳶溫柔專注的側影,心頭會掠過一絲奇異的寧靜。
他會放輕腳步走過去,摸摸兒子女兒的頭,低聲說句“晚安”。
顧知鳶會抬起頭,對他露出一個標準的、無可挑剔的微笑:“回來了?”
“嗯。”他應一聲,目光掠過她,也掠過她腿上打盹的福崽和腳邊的元寶。
元寶會對他搖搖尾巴,福崽則只是懶懶地抬下眼皮。
“吃飯了嗎?廚房溫著湯。”她的問候僅限于此,是出于女主人的基本職責,而非關心。
得到他“吃過了”或“不用”的回答后,她的注意力便會重新落回孩子身上,仿佛他只是路過。
謝宴珩也試圖融入。
某個周末下午,他看到母子三人正在地毯上拼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圖拼圖,便脫下西裝外套,解下領帶,也坐了過去。
“爸爸!”謝沅開心地遞給他一塊藍色的拼圖,“這是大海!給爸爸拼!”
謝宴珩接過,試圖找到它的位置。
顧知鳶沒有阻止,只是在他拿起一塊拼圖猶豫時,會平靜地指出正確的區域:“這塊是澳洲東海岸,應該放在這里。”或者,“小潯,這塊南極洲的給爸爸試試?”
她的態度是配合的,甚至是引導孩子接納父親的參與,但從不會主動邀請。
他甚至嘗試過笨拙的示好。
一次從歐洲回來,他帶回來一個絲絨盒子,里面是一條設計簡約卻價值不菲的鉆石項鏈。
晚餐后,他遞給她:“看到覺得適合你。”
顧知鳶打開看了一眼,璀璨的鉆石在燈光下折射出光芒。
她臉上浮現出恰到好處的驚訝和一絲禮貌的笑意:“很漂亮,謝謝。”
然后,她合上盒子,隨手放在客廳的置物架上,和其他一些未拆封的禮品袋放在一起,便轉身去給福崽添水了。
自那以后,那個絲絨盒子就靜靜地躺在那里,再未被打開過,像一件被遺忘的展品。
謝宴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
商場上運籌帷幄,在這個平靜如水的女人面前,似乎都失去了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