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第一次殺人。
距離太近了,不到十米。
八一杠強大的動能,賦予了子彈恐怖的破壞力。
子彈從瘦高個驚恐扭曲的眉心鉆入,瞬間攪碎了里面的一切,然后帶著巨大的空腔效應和后坐力,從后腦勺掀飛了半個頭蓋骨!
紅的、白的、混合著碎骨的粘稠之物,如同被砸爛的西瓜瓤,猛地噴灑在身后潔白的雪地上。
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
瘦高個的身體像被抽掉了骨頭,直挺挺地后仰栽倒,勒著小石頭的胳膊也徹底松開。
孩子軟軟地滑落在雪地上,依舊昏迷。
看著那具瞬間失去生命,半個腦袋消失的尸體,看著雪地上那灘刺目惡心的紅白之物,林陽強撐的神經和胃部最后的防線徹底崩潰。
一股無法抑制的惡心感排山倒海般涌上喉嚨。
“嘔——哇——”
他猛地轉過身,彎下腰,劇烈地嘔吐起來。
胃里空空如也,吐出來的只有酸水和膽汁,灼燒著食道,嗆得他眼淚鼻涕直流。
身體因為劇烈的痙攣而顫抖著。
巨大的槍響聲和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也讓沖過來的村民們陷入了短暫的死寂。
不少人臉色煞白,被這近距離爆頭的視覺沖擊力震撼得說不出話。
一些年輕點的后生,更是忍不住干嘔起來。
“哎喲,臥槽!”
剛才臉上被濺了一坨紅白之物的漢子抹了一把臉,看著手上的穢物,一臉晦氣,轉頭幽怨地看著還在嘔吐的林陽。
“陽子啊陽子!你這……你這下手也太埋汰了!幸虧老子以前在戰場上見過更惡心的,不然隔夜飯都得吐出來!”
他一邊抱怨,一邊抓起一把雪使勁擦臉。
“就是!嚇死個人!”另一個漢子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你倒是打他心口啊!非要打腦袋?這……這腦漿子都崩我腳面上了!”
林陽吐得渾身發軟,勉強直起腰,擺了擺手,一屁股癱坐在冰冷的雪地上,臉色蒼白,有氣無力地辯解:“我……我也想打心臟……咳咳……可他抱著孩子啊!萬一打偏了傷著孩子咋辦?”
“打腦袋……目標大……咳咳……保險點!快……快看看孩子到底咋樣了!”
“折騰這么久都不醒,千萬別是藥灌太多傷了腦子!還有地上這幾個,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但也得看緊了!”
“另外,趕快再去個人,跑快點,到縣里報信!我們得在這守著現場。”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趕緊圍上去查看孩子。
王大爺蹲下身,小心地探了探幾個孩子的鼻息和脈搏,又翻開眼皮看了看,松了口氣:“還有氣,心跳也還成!就是睡得死沉,得趕緊送醫院!”
他立刻安排幾個腿腳快、力氣大的漢子,脫下棉襖把孩子裹嚴實了,輪流抱著,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下趕。
接著又派了兩個機靈的小伙子,抄近路飛奔去縣里報案。
剩下的人,則強忍著不適,散開圍成一圈,守著那具猙獰的尸體和三個重傷待斃的人販子。
民兵隊和派出所的人接到消息,幾乎是傾巢出動,坐著破舊的吉普車和拖拉機,顛簸了幾個小時才趕到現場。
帶隊的民兵隊長姓趙,是個黑臉膛的漢子,一看現場情況,了解了事情經過,對著林陽的肩膀就是重重一拳,贊賞道:“好小子!有種!干得漂亮!”
得知孩子們被安全送下山,他更是連聲道好。
看著地上那個腦袋開瓢的,他只是皺了皺眉,又踹了那個還在哼哼唧唧放狠話的“大哥”兩腳,罵道:“狗日的玩意兒,死有余辜!”
然后便指揮人清理現場,拍照,把三個半死不活的家伙抬上擔架,銬起來拉走。
臨走前,趙隊長拍著林陽的肩膀,嗓門洪亮:“林陽同志,在家等著!你這可是立了大功!救了五個孩子!過幾天,鄉里敲鑼打鼓給你送大紅花,開表彰會!”
折騰了大半天,當林陽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家時,天都快擦黑了。
他剛在冰冷的板凳上坐下,想喘口氣,灌口涼水潤潤火燒火燎的嗓子。
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白寡婦一手牽著小虎,一手抱著裹得嚴嚴實實,還在昏睡的小石頭,眼睛腫得像核桃,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
看到林陽,白寡婦的眼淚瞬間又涌了出來,她松開小虎的手,幾步沖到林陽面前,撲通一聲,直接就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陽子兄弟——”
林陽嚇了一大跳,嘴里的水差點噴出來,急忙跳起來上前攙扶:“嫂子!你這是干啥?快起來,地上涼!”
白寡婦卻執拗地跪著,仰著滿是淚痕的臉,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陽子,嫂子給你磕頭了!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倆兒子的命啊!”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豁出命去追,虎子和小石頭他們就……就沒了啊!”
“孩子要是沒了,我這條命也就跟著去了……我……我拿什么臉去地下見他爹啊!”
“陽子,你是我們全家的救命恩人,嫂子這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你!”
她的哭聲凄楚絕望,又帶著劫后余生的巨大感激,聽得人心頭發酸。
林陽用盡力氣才把她半扶半抱地拉起來,按到旁邊的凳子上,自己也累得直喘氣:
“嫂子,真不用這樣!這擱誰身上,能眼睜睜看著孩子被拍花子帶走?”
“你看咱村里的老少爺們,不都抄家伙沖出去了嗎?要謝,你得謝大家伙兒,真不用單獨謝我!”
他轉身想去倒水,這時院門外傳來牛車轱轆碾過凍土的吱嘎聲和父母的說話聲。
趙桂香和林大海趕著牛車回來了,車上還裝著些年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