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沉默讓邊澈誤會了。

他以為自己說動她了，讓她打消了離開的念頭。

沒多久，他帶她離開了湖畔別墅。

往市中心去的路上。

邊澈強打精神，問：“德馨居的兩套房，你想住哪套？你哥送你的，還是我送你的？”

姜梨閉眼靠在車座里，臉朝車外，“都可以。”

“那就住你哥那套，樓層低一點。”邊澈沒話找話。

姜梨沒回話，車廂內徹底安靜下來。

到德馨居后，邊澈一直在接打電話，看得出很忙。

但始終徘徊在姜梨附近，沒有出去的意思。

他怕她悄悄離開。

姜梨對此沒什么反應，她什么也不想做，就枯坐在沙發里發呆。

耳朵里是他或低沉，或冰冷的聲音。

他在部署接下來的報復，所有的交代后面，都加上了“盡快”兩個字。

為此，他的那些手下變得異常緊張跟忙碌。

一周多的時間，魏思學敗局已定。

連帶短暫站邊他的兩個邊氏股東，也一起倒了霉。

邊氏正逐步回到邊家人手上，最高興的莫過于邊正業。

他不顧之前撕破臉，想盡各種辦法聯系邊澈，試圖重拾父子關系。

邊澈不想理會，也根本沒心思理會。

他正因為姜梨心焦氣躁。

表面上她是留下來了，可實際上，卻一直在用別的辦法逼他。

一開始只是不說話，不理他。

這兩天，忽然不吃飯了，也不下床，昏昏沉沉，沒日沒夜地睡覺。

“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這樣對我？”邊澈坐在床邊，無力感充斥全身。

他有很多辦法逼她吃飯，用她在意的家人，或者壓著她強迫她吃。

可他不敢。

他們的關系本身就岌岌可危。

她身心又都很脆弱。

姜梨迷蒙間睜開眼，臉上滿是倦怠，“你只是想留下我，是死是活有區別嗎？”

這話像尖刀，鋒利筆直地刺進邊澈胸口。

如果他真像她說的這樣，直接想辦法把她變成傻子不就行了？

何必費這么多功夫。

看向她缺乏血色的臉，邊澈最終都沒有反駁她的話。

“你不吃飯，我也陪你不吃。”他說。

姜梨看向他，唇線緊抿，眼底慢慢聚起一層淚光。

“好啊。”

如果一定要用死亡才能換來平靜，那就試試吧。

她再也不想擔驚受怕地活著。

邊澈沒想到她會答應，還答應得這么干脆。

這次，她是鐵了心要走。

五指慢慢扣緊床沿，邊澈心里幾經掙扎，最終還是硬下心腸沒有讓步，起身出了臥室。

一天、兩天……

邊澈熬得住，但姜梨熬不住了。

早上，邊澈無論怎么叫都叫不醒身邊的人，連忙慌慌張張送她去醫院。

一陣兵荒馬亂后，他像只斗敗的公雞，一個人埋頭坐在陰冷的走廊上。

他想了很多，終于在恐慌偏執中清醒。

意識到，只有她善待她自己，他才有機會留住她。

否則，他無法跨越生死，和她在一起。

午后，姜梨蘇醒，留意到旁邊坐著邊澈，又重新閉上眼。

邊澈頂著胡子拉碴的臉，始終看著她。

片刻，頹然開口：“我放你走。”

姜梨睜開眼睛，重新看向他，啞聲問：“真的？”

“真的。”

病房內一靜。

到了這種時候，姜梨不知道還能對他說些什么。

謝謝？

還是沒關系？

似乎只有保持沉默，才最合適。

邊澈有話要說。

“這次你不需要躲去國外，甚至不用離開從小長大的長平，我是真心放你自由。”

“你不主動出現，我就不會主動找你。”

姜梨望著他許久，“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

她身心俱疲，如果真的可以不用躲藏、不用遠遠走開就能過上與世無爭的生活，對她來說最好。

可她怕他出爾反爾。

“我用生母發誓。”邊澈說。

姜梨微微一怔，片刻，點了點頭，疲累至極地閉上眼睛。

但愿這一次，她真的能遠離這種壓抑又不穩定的生活。

修養了幾天，姜梨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從德馨居離開。

邊澈原本要送她。

被她拒絕后，就沒再堅持。

這讓姜梨更多地相信，他是真的想通了，愿意對她放手。

她看得出來，從她被魏思學劫持，到湖畔別墅被毀，他始終忍耐壓抑著所有負面情緒。

她也知道，那天在燒毀的樹苗前，他哭了。

不止是她，他一定也很累，或許也想過放棄。

畢竟糾纏這么久，他們都早就超過負荷了。

離開德馨居后，姜梨拖著小小的行李箱，獨自在街頭站了一會兒。

望著指向不同的紅綠燈，她竟然不知道該往哪走。

回穆家？

第一個念頭冒出來，她給穆閆明打了電話。

她沒看時間合不合適，對面接得很慢。

不過穆閆明并沒有覺得被打擾，雖然語調依舊嚴肅沉穩，但聽得出話里帶有幾分縱容。

“難得想起來找我，只是不太是時候。”

姜梨看了眼手機時間，問：“你在忙？”

“在開視頻會議，不過暫停了，畢竟你是稀客。”

姜梨想笑一笑，沒笑出來，“哥，我和邊澈分開了。”

“你確定？”穆閆明第一反應是懷疑。

姜梨：“嗯，在他身邊，我情緒總是容易變差，我不想總過這樣的日子。”

穆閆明沒聽她輕飄飄的話，敏銳地問：“具體出了什么事？”

從邊澈放棄邊氏起，他就沒再讓人關注邊氏。

暫時還不知道短期內，邊氏又經歷了一次易主。

“有人找他麻煩，牽連我了，我嫌煩，就趁機走了。”姜梨說得簡單。

穆閆明沒再追問。

他想知道，暗地里可以讓人去查，不用反復逼她。

“那打電話找我，是不知道去哪了？”他問。

姜梨“嗯”了聲，“國外去過很多地方了，國內這個季節不適合旅行，回家會有點無聊……”

穆閆明笑了聲，“你最后一句應該說給姑姑他們聽。”

姜梨一噎，而后說：“哥，不然我去幫你吧？”

“想幫我你得先養好身體，我這邊強度很高。”

姜梨不敢提自己為了離開，又瘦了一圈的事，“那我暫時還是自己想想要做什么吧。”

打這通電話，也不全是為了問他要建議。

主要還是和他說一聲，她自由了。

穆閆明明白她的用意，叮囑關心幾句，掛了電話。

而姜梨剛放下手，手機就又響了。

她看了眼屏幕，眼底劃過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