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公尖銳的嗓音傳來,在場所有人慌忙跪地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以沖齡,嗣承大統,仰賴祖宗之靈,托于臣工之輔,兢兢業業,未敢懈怠。
然朕年幼德薄,才力未充,恐難勝任萬機之重,深慮社稷之安。
今皇叔貴體康愈,又添子嗣,賢明仁德,才略超群,乃天下所共推,朕心甚慰。
茲特禪位于攝政王蕭行嚴,以承宗廟社稷之重,繼統萬方。
朕將退居北境,鎮守邊疆,護我大宸山河,以盡綿薄之力。
諸臣工等,當同心同德,輔佐新君,共襄盛舉,不得有違。
此詔既下,天下咸知,各宜凜遵,勿負朕意,欽此!
圣旨宣讀結束,場內一片寂靜。
百官埋著頭心思復雜,小皇帝在位,他們對牛彈琴。
這位一登基,他們就得孜孜不倦、鞠躬盡瘁。
不然以這位殺伐決斷的能耐,稍不留神,直接就是抄家掉腦袋的結局。
眾人悄悄抬頭,就等他接下圣旨,他們再跪迎新主。
所有人全跪在地上聽旨,唯有三人依然站著。
太皇太后扯住溫梨沒讓她跪下去,身后被傳位的某王也沒跪。
凌厲的眉峰一挑,太皇太后瞇著鳳眸盯向秦公公。
攝政王殺人的目光也同時落在他身上。
秦公公抿著雙唇苦著一張老臉,祈求地回望向兩位天下之主。
他這老把骨頭也是沒得辦法,小陛下拿著玉劍架他脖子上,他不得不從呀。
脖子一縮,他老人家硬著頭皮捧著圣旨小跑到他跟前。
小心翼翼將圣旨托舉奉呈,恭敬喚道:“還請陛下接旨。”
百官得了訊號,立刻緊隨其后,叩首高呼:“臣等拜見陛下,恭祝陛下……”
“都給本王閉嘴!”
“胡鬧!陛下呢?”
秦公公抖了抖身子,小聲回道:
“陛下一早就走了。”
蕭行嚴氣得兩眼發黑,咬著牙怒問:
“走了?去哪兒了?”
“你們竟然讓他擅自離宮?就沒人來報嗎?”
秦公公撲通跪了下去,抹著老淚哭訴道:
“秦少將軍已經追出去了,咱家攔不住啊。”
“他給身邊伺候的人全下了藥,等我們發現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您今日帶著王妃娘娘回宮,宮里的守衛全跟著太皇太后出來恭迎了。”
“陛下便……”
余下的就不用他多說了,總之就是,小陛下趁您回宮之際,與您當年離宮的時候一樣,遁逃了。
蕭行嚴瞇了狹長的眼眸,氣得胸口起伏。
“影墨,帶人去把人抓回來。”
“抓不回來,你也別回來了。”
“是,屬下領命。”
看著影墨提了佩劍飛速離開,太皇太后壓壓狂跳的眉梢,深吸一口氣。
安撫地拍兩下已經待在原地的兒媳,將她交給錢太妃和徐女官。
轉身拿過圣旨,一把塞進兒子手中,干凈利落結束這場鬧劇。
“行了,既然禪位圣旨已下,便是天意。”
“擇吉日開廟祭天告祖,便與拜廟上玉牒選在同一日吧,剛好把冊封皇后的事一道辦了。”
“省得我兒媳大著肚子來回折騰,讓她受累。”
她知道大孫子早已迫不及待,只是沒想到這小子動作比她還快。
孫子已經撂挑子不干,可不能讓兒子有機會拒絕。
翟袖一甩,她直接拍板定奪。
“都起來吧,一會兒內閣和禮部幾位大人留下,其他人,回去吧。”
“臣等遵旨。”
“母后,您怎么能由著郅兒胡來。”
這皇位有這么讓的嗎,當兒戲呢?
“什么胡來,這可是正兒八經相當嚴肅的大事,這皇位本就是你的,就這么定了。”
“什么定了,本王沒應!”
蕭行嚴將手中圣旨扔還給秦公公,劍眉差點燒起來。
太皇太后瞥他一眼,堅定道:“你不應也沒用,等你登基了再來反駁。”
這要是登基了還有他反駁的余地嗎?何況大宸與晟北遲早還有一戰。
為免朝廷動蕩,這皇位動不得。
哪怕真要禪位,也不是現在。
溫梨瞪圓了眼珠子一眨不眨看著爭論不休的母子倆人。
要不是錢太妃和徐女官扶著,她都想軟到地上去得了。
所以她這王妃的身份都還沒正式落定,就直接要二連跳了?不帶這么玩的吧?
不著痕跡地將扶著自己的兩雙手挪開,溫梨托著大肚子往下走。
“王妃?”
“好梨兒,干嘛去?”
徐女官和錢太妃看著她轉身朝下走,一臉驚詫。
即將暴走的攝政王瞥見自己媳婦朝車輦走去,慌忙攔下她。
“卿卿去哪兒?”
“好兒媳,怎么了?”
溫梨抿緊雙唇,大眼掃一圈飛速堵住自己去路的一群人。
眼珠咕嚕一轉,輕聲問一句:
“我能后悔不?我不想當皇后。”
“我還是回水光村吧。”
“不行!”
對于登基之事爭執不下的兩母子,此時難得統一戰線。
蕭行嚴知道有點嚇著她了,他也頭疼。
連忙上前握住她雙手,擁著她溫聲輕哄:
“相信夫君,你只管安心養胎,其他交給我來處理,我現在不會登基的,乖。”
現在不會,那以后還是會有可能的咯?
溫梨聽完,轉身就更想走了。
蕭行嚴連忙安撫:“以后也不會,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郅兒真鬧得厲害的話,那就讓他帶著咱們的孩兒坐上去。”
“夫君知道你不喜歡困在后宮面對那些爾虞我詐。”
“放心,我沒有后宮,也不打算立后宮,只有你一個。”
“等生完孩子,你也沒空困在后宮里,我需要你幫我一把。”
“整個宸國的農耕都需要梨兒幫我掌眼,這方面你比我在行,行嗎?”
如果真是這樣,還能勉強接受一下。
生怕人真跑了,太皇太后連忙朝劉公公使眼色。
皇后儀仗和鳳輦立刻抬了過來。
太皇太后握緊她的手,引著她往鳳輦走去。
邊走邊耐下心柔聲教導她:
“來,兒媳婦,母后與你說。”
“其實當皇后沒那么可怕,反而好處諸多。”
“母后。”
太皇太后將她往鳳輦上帶,摸摸她臉頰:
“別怕,聽母后細細與你說來。”
“其他皇帝的皇后的確沒甚意思,后宮嬪妃一大堆,只會拈酸吃醋、爭寵獻媚,著實讓人心煩。”
“不過九郎的皇后就不一樣了,他要是不納妃,又壓得住群臣。”
“母后這兒是不會逼迫他的,想讓他多娶幾個無非就是為了子嗣考量。”
“只要你們愿意多生幾個,母后就不會管你們的事兒,咱們家有皇位需要人來繼承。”
“這若是成了皇后,以后就是太后,你就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了。”
“現在有九郎護著你,那以后要是九郎沒了呢?”
“成了太后你不但能護住自己,還能多享受幾年快活日子。”
“等兒子登基,你安享晚年,若是空虛,還能招幾個……”
“母后!”
您兒子還沒死呢,這么迫不及待教唆您兒媳,像話嗎?
太皇太后對上自己兒子陰沉的目光,挑挑眉,又恢復以往莊嚴肅穆的神色。
“哀家與兒媳說幾句體己話罷了,全是哀家經驗之談。”
太皇太后白他一眼。
你急什么?這不是在幫你哄人。
自己多惜點命,多護著她幾年,哪有什么男寵的事兒。
“起駕,回鳳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