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敘言雙手兜在褲袋里,眸子瞇了瞇,視線落在宋紫菀吃驚的臉上。
隨之朝她走過去。
“走吧!我回來還要準備手術。”
宋紫菀出來的時候,聽到女大跟周敘言確認,那盒點心是不是周家賣的,老實說,她和周敘言相戀多年,從沒聽他說過,她最喜歡的茶點竟是周家的產業。
他們倆從前臺經過的時候,前臺幾個小護士好奇的伸長脖子,目送他們進了電梯,皆是面面相覷。
周敘言的車停在醫院外面的小廣場。
這次,宋紫菀識趣的拉開后座車門,沒再坐副駕的‘老婆專屬’位置。
車子緩緩駛入大馬路,周敘言手握方向盤,安靜地開車,不時睇一眼車內后視鏡。
過了一會兒,他才出聲解釋說:“以前我們交往的時候,我不希望我們的感情摻雜其他東西,所以從來沒有跟你說過周家是個什么樣的家族,具體做哪些生意…”
“跟我沒關系!”宋紫菀坐在后座,拿出手機,一邊給導醫臺護士打電話,淡淡的回了一句。
電話打通后,她看了看時間,“張護士,我有事出去一趟,如果回來晚了,你先安排患者休息一下,我辦完事很快就回來。”
“好,那宋醫生你別讓患者等太久,面部雕塑也需要不少時間。”
“我知道。”
打完電話,宋紫菀望著車窗外的街景,故意不去看前方。
周敘言沒話找話,觀察了前女友一會,驀地問道:“他對你好嗎?”
“祁廳比你年紀大這么多,怎么會突然跟你認識,最后還成了男女朋友?”
更是被帶回段家。
“你是公安局查戶口的嗎?”宋紫菀調整坐姿,正對著前方,無畏的迎上他的探究,揚起下巴:“你是不是懷疑我分手之前就劈腿了?”
周敘言斜睨著后視鏡中的嬌俏女子,目光似乎比剛才的柔和了許多。
甚至能讓宋紫菀感覺到一絲暖意。
“我們之間的感情有多深厚,我想不需要多說。那還不是因為你們交往的時間,簡直可以說是無縫銜接……”
“你太抬舉我了,誰無縫,也沒你周敘言無縫厲害。”宋紫菀轉眼瞪他,心頭剛剛熄滅的一把怒火,就又燒了起來,“現在跟我掰扯這些陳年舊事是吧?”
而周敘言并沒生氣,反而笑了一下,“看來你還是在意我們的過去…”
“你放屁。”
到了房管局,周敘言便走了個關系,當即便到窗口去辦理過戶手續。
當他拿出不動產權證,和一些其他文件,放在宋紫菀面前,“你要不要看一眼?”
“有什么好看的?當我沒見過是吧?!”
周敘言搖了搖頭,便在前女友身邊的凳子坐下。
剛坐下,便看到宋紫菀拿起那本不動產權證翻開。
空氣頓時凝固。
宋紫菀目光匆匆的掃了一眼主頁打印的內容,特地看了一眼發證時間,是六年前!
略頓幾秒,她默默地合上與她無緣的證件,放回原處。
旁邊,周敘言挑眉,無聲了笑了笑,把幾份文件遞進窗口,嗓音清朗說道:“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幫助的地方,盡管開口,我們只是分手,并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過去的七年,我從不后悔,相反,我……”他突然哽咽,聲音很輕,“如果我們早點領證結婚,或許一切都還是我們所想要的樣子。”
宋紫菀雙手規規矩矩抱著手提包,一副入定的樣子。
她嘲諷地勾起了唇角,眼底毫無笑意:“紫菀,記住,我心里永遠只愛你。”
“你神經病吧,”姑娘嫵媚的眸中劃過一抹嫌棄。
由于走的綠色通道,在房管局略作耽擱,半個鐘頭后就辦好所有交割手續。
宋紫菀一頓麻木的簽字,辦完之后,便也沒有理由再搭前任的車,在房管局大門外和對方分別。
她攔了一輛出租車。
回到醫院,還沒到下午上班時間。
她一個人上去天臺,獨自站在天臺上,望著遠方的天空和林立高樓,心緒紛亂,直到樓下導醫臺打來電話。
順著樓梯下來,碰到了秦院長。
突然看到宋紫菀從天臺下來,秦院長清瘦挺拔身型有一瞬間的微僵,“怎么一個人跑到天臺上去玩?下午不是有手術需要準備?”
“啊…”宋紫菀兩手揣在白褂衣兜里面,點了點,“現在就下去準備手術。”
看著小妮子從眼前飄過去,很快進入電梯,資本家長腿在原地轉悠了一會。
自從上次聽到她在天臺接家里電話,對著手機吼的撕心裂肺,那之后,這么多天以來,都沒再看到她跑來天臺待著。
莫非和老祁鬧了小矛盾?
樓下,宋紫菀剛回到診療室,‘嘉麗’整形的王牌銷冠——姜珍,急急忙忙進來找她,把一份當季的營銷方案給了她一份。
“我們今晚舉辦的這期沙龍交流,目的是提高這三個組合的銷量,所以,需要宋醫生今晚的講義配合我們銷售部的營銷策略。”
姜珍翻開銷售部制定的最新營銷方案,“這個ABC三種組合,是目前利潤最高的。像那些操作快、無需恢復期,但效果只能維持4~6個月的瘦臉針,咱們盡量控制銷量,這種不賺什么錢。”
“知道了。”
宋紫菀當然明白,護士都能操作的針劑類,也就賺點藥費溢價。
真正賺錢的整形項目,除了目前醫院引進的儀器類比如什么超聲炮,雖然這個治療頭每使用多少人就需要更換,一次好幾萬的價錢。
這個價格除以治療人數、醫生等相關環節人員的提成,由于客戶可以真實看得見機器中的動態驗證,反而銷量爆好,利潤也高。
再就是伊妍仕一代產品,俗稱少女針,與童顏針,定價18000一針,利潤相當高。
整形醫院即使賣5000一針,都有賺頭。
所有營銷部瘋狂給客戶推利潤高昂的項目,加上暑期這個整形美容旺季,營銷部都瘋了。
“希望今晚我們能拿下7月份銷量巔峰!”姜珍拍了拍宋紫菀肩膀,一副斗志昂揚的說道。
宋紫菀微微點頭,‘嘉麗’做的都是良心生意,別的無良商家幾乎都是背對著顧客操作針劑,往往趁這個時候調包了正品。
而‘嘉麗’的每一個環節都在顧客的視線中操作,所有的針劑都是正品,效果良好。
所以口碑爆好,經過老客戶的裂變式營銷,也給醫院帶來了不少新客戶。
“宋醫生!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患者已經進入等候室…”內線電話中,傳來了手術室的通知。
宋紫菀把手機鎖進抽屜:“來了。”
她剛離開診療室,抽屜里面的手機便是‘嗡嗡’響起。
祁驍臣本來想給她打電話聊幾句,剛才接到老秦電話,還有一臉莫名其妙。
心想,昨晚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哄睡著了后,還把人偷偷抱走,一起恩愛了,怎會這么快就鬧更年期癥狀了啊?
…
京北,某三甲醫院住院部。
下午,和段硯直住同一間病房的另外兩個病友,相繼辦理出院手續,跟著家屬出院回家了。
病房里面頓時清靜下來。
不再有別的家屬站在旁邊,一臉吃瓜的表情盯著他們。
王紫如和護士一起,給糙漢做了下午時段的術后康復項目。
半個鐘頭的康復項目很快就結束,護士撤走理療設備后,王紫如又幫糙漢按摩了一會足部,“手術后,必須活動腿腳,以防止血栓,你沒事的時候抬一抬腿。”
“哦。”段硯直囫圇的回答了一個字,感覺自己反而不敢吱聲瞎說了。
主治陳醫生忙完一圈下來,又來到病房,一進來,便是揚聲笑道:“感覺怎么樣,局座,傷口不痛了吧?”
“還行,不是很痛, ”糙漢正在緊急琢磨聊點什么話題,正好醫生來查房,忙問道:“我這尿管是不是可以撤了?”
“對,像局座這種腹腔鏡手術,基本上一天時間就可以撤掉導尿管,自己起來稍微走幾步,在床上躺著也不能一直不動彈,護士教的康復操,一定要做,預防血栓。”
陳醫生一邊說著,掀開被子,檢查腹部引流管情況。
王紫如也跟著過來,看了看,“沒有血絲流出來了,看來他這凝血功能還不錯。”
“對!”陳醫生輕點頭,檢查后又重新蓋好被子,“我這就讓護士過來撤導尿管。”
很快,當天白天的值班護士端著醫用藥盤子來到病房,她已經聽說了,昨天患者上導管的時候,死活不肯讓護士操作,而是家屬自己操作的。
這位護士很有眼力見,不等患者開腔,便是看著王紫如,笑道:“是你們家屬自己操作,還是我來?”
“東西放下,你出去等著。”段硯直一臉領導的強大氣場指揮小護士出去。
值班憋住了笑意,放下盤子,聽話的主動撤離。
王紫如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手機,抬眸看向糙漢,對方正好也在看她。
“你還愣著干什么?干活呀,護士姐姐。”糙漢紅著臉戲謔道。
“也就是你啊,把我這個過來探病的朋友,當做了你的專屬護士。”王紫如摁滅手機,擱在椅子上,沒好氣的偏頭看著糙漢。
隨后起身,拉起了病床周圍的簾布,把一盤子拿到床上,掀開被子。
糙漢瞬間感覺到,身體某個部位一股涼悠悠的感覺…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人家已經取出了導管。
他慢悠悠的開著玩笑,“還好沒有什么反應…”
王紫如彎腰站在病床旁,正在收拾東西,抬眸睇他一眼,嘲笑道:“你是真不醫學,這么粗的管子在里面,你還能反應?!”
“褲子,給我套上。”糙漢不好意思啊,撓著臉頰,見她隨手蓋上被子,連忙說道。
王紫如:【?】
還幫他穿衣套褲!
剛把糙漢一身衣服打整好,姚秘書又是急急忙忙來到病房,看到王紫如打開簾布,特別看了看局座。
他好像恢復的還不錯,躺在床上,無聊的戳手指頭,已經套好褲子。
“咳咳,”姚秘書頓時明白,剛才拉起簾布,可能是在給局座穿褲子,撤導管。“局座,行政部組織了幾個干部到醫院來慰問您,他們已經到地下車庫了,幾分鐘后就上來。”
他就是進來事先匯報一聲,以免探病的同志碰到病房里面正在檢查或者別的**畫面。
段硯直頓時恢復了段局座的不悅,“我就一個小手術,需要搞那么大陣仗?!”
沒好氣瞥了姚秘書一眼,“出去告訴他們,待兩分鐘立馬給我走。”
“哦。”姚秘書點點頭,連忙轉身出去迎接單位的同事。
王紫如看著糙漢,“你們航天局的干部過來探病,不用招待他們到外面吃飯吧?”
“還吃飯,我還請他們吃飯?”段硯直揮了揮手,“你不用管,該干嘛就干嘛,我隨便敷衍一下,他們也就是走個過場,你放心,我對他們來說沒那么重要,幾口子在單位現在不知道多開心,沒人管他們。”
王紫如掩嘴輕笑,拿著手機,“正好我出去打個電話——”
“給誰打電話?”
“我問一下寶兒回去了沒,昨天到醫院來了,忘了給他打電話問一聲。”王紫如笑著走出了病房。
王紫如走向走廊的另一邊盡頭僻靜的地方,剛撥通電話,一回頭隨便瞥了一眼,就看到了姚秘書領著一群穿著航天局工裝的同志浩浩蕩蕩的走向病房。
其中,還有孟青瑤。
她連忙收回視線,側過身,站在走廊打電話。
“喂,寶兒,你開完會回晉區了吧?”
電話中,傳來了兒子的聲音,“昨晚回了一趟晉區,把工作稍微處理了一下,今天中午回迤西了。”
“啊?你突然回迤西做什么?”王紫如眉眼一驚,不解道:“我還沒回家,你一個人回去…”
“沒事,我這次就是回來看我爸,好久沒有回來陪他了,有點想他。”寶兒這般說著,又問道:“段叔叔病情怎么樣?聽說昨天動了手術?”
王紫如簡單說了一下段硯直的情況,聽說兒子回迤西是要看他爸韓隨境,又聽到了韓隨境的說話聲傳來,便沒再多說什么。
掛了電話,她聽到病房里面不時傳出了陣陣笑聲。
她還是抬步走向病房,剛到病房門口,就看到孟青瑤從里面出來。
對方埋著臉,看到她的時候還愣了一下,就像不認識她一樣。
“青瑤!你過來啦?”王紫如臉頰浮上了明媚笑容,主動和對方打招呼。
孟青瑤一臉迷惘,沖她禮貌的點了點頭,正欲說點什么,她身后又出來一個男的,穿著航天局的藍色工裝。
兩人從病房出來,手拉著手率先下去了。
這一幕,看得王紫如目瞪口呆。
原來剛才那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便是孟青瑤的再婚老公。
王紫如心中感慨,‘看來他們還是有感情,前夫病了,她還是會過來探病,還帶著新婚老公…’
正這么想著,姚秘書領著一群人便從病房出來。
看到門外站著的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士,不由地多看了她幾眼。
王紫如捏著手機走進病房,看了看糙漢的臉色,好像看不出來異常,便是笑道:“他們就來待這么一會兒啊?不會是被你攆走的吧。”
“我都說了,他們就是過來走個過場,又不是真心想來探病,還不是被行政部架著,不來,將來在單位看到我不好辦事。”段硯直桀驁鳳眸閃過一抹鋒利,這些人情世故,他小時候就看明白了。
王紫如又在床頭的椅子上坐下,“今晚你可以吃點流質食物,待會兒我下樓去京東超市給你買一杯米漿。”
“可以,”糙漢動了動身體,“不過我現在有點想上洗手間。”
他看著王紫如,朝她伸手,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王紫如放下手機起身,假裝開玩笑似的問,“剛才嫻嫻媽媽還來看你,怎么不留她照顧你兩天?”
“你別惡心我行么?”
“這怎么是惡心你呢?畢竟曾經是夫妻,雖然離婚了,但是——”王紫如先把床頭搖上來,固定后,走過去,攙著男人從床上慢慢坐下來,溫聲細語道:“你呀,也別記仇,畢竟有一個孩子。”
段硯直坐起來,感到一陣頭暈,“如果你知道她并不是當初我娶進段家的女人,就不會說這句話了。”
“什么叫不是你當初娶進段家的女人?”王紫如一臉驚愕。
“說來有些離奇!”段硯直兩腳踩在拖鞋上,把身體坐穩后,這才冷笑了一下,“可能跟當年你的事情有點相似,我娶的孟青瑤,早就在二十幾年前的那場車禍離世了。”
“呃——”
“我為什么這么篤定呢?因為是從她車禍流產,從昏迷中醒過來,完全不認識我,嘴里經常念著鄒煦承這個名字,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以前的那個孟青瑤已經永遠離開我了。”
王紫如面容震撼,扶著糙漢的肩膀,“那你后來…”
“后來,為了最后一次確認她的身份,我和她發生了關系。”糙漢臉色暗了下去,別過臉龐,低沉道;“她很抗拒,所以我打算離婚。”
正準備離婚,結束這場荒唐的婚姻,卻發現孟青瑤懷上了嫻嫻…
后來,段硯直覺得,既然老天給了他們一個孩子,可能是想讓他們就這樣湊合過一輩子。
但是原本就沒感情的二人,是無論如何也湊合不到一塊兒…
“原來,這些年…”王紫如心情異常沉重,他保守了這個秘密,對誰什么都沒說過,寧可被人誤會他是個絕情寡義的男人,所以才會被小叔壓著不許離婚;“你一個人竟承受了這么多。”
王紫如眼眶濕潤,這一刻,竟不知還能說些什么來開解他,只是感覺到他臉頰緩緩靠在她身上,將她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