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森回到四合院,剛進門就遭到幾個女人的圍堵,劉索納和洪恍反復追問他寫武俠小說的事,還要介紹他到燕京作家圈子,讓大家都認識他。
李茂森婉拒了。
一是沒有閑工夫,二是嫌麻煩。
他跟劉索納、洪恍聊了一會兒,重新回到書房里畫分鏡頭腳本。
下午吃飯看報紙,有新聞說長安制片廠廠長吳添明在京城參加電影座談會。
他想到拍攝《秋菊打官司》需要跟長安制片廠合作,譬如藝術指導、配樂、服裝等職員最好從當地找。
于是從楊制片那里要到聯系方式,當天把劇本送到了吳廠長手里。
請吳廠長看看劇本,是否愿意投資,要是不愿意,他可以自己投資,拍攝時從長安制片廠那里借人借用器材和場地。
吳廠長對他這個當紅導演很熱情,表示會認真看劇本,盡快給他答復。
只是他沒有等到吳廠長的答復,卻先等來了汪廠長的電話,汪廠長在電話里非常生氣,要他立即馬上過去。
“廠長,你找我。”
李茂森放下電話,轉身來到老廠長辦公室。
“說吧,怎么回事?”
辦公室里,汪廠長吊著一張長臉,拿起劇本拍在辦公桌上。
那個劇本封面上寫著《秋菊打官司》。
李茂森愣了下,這不是我送給長安電影制片廠吳廠長的劇本副本嗎,怎么落到老廠長手里?
“我準備找長安制片廠合作拍電影,有什么問題嗎?”
李茂森不明白汪廠長發什么脾氣。
“你!”
汪廠長氣惱地指了指他,“你犯了這么大的錯,還滿臉無辜,你小子想挨揍吧?”
“廠長,您別生氣,這可能是個誤會。”
楊制片攙扶著老廠長坐下,撫了撫他的后背輕輕說,“李導當初說了會跟廠里合作,這次把劇本交給吳廠長,很有可能是寫錯了地址。”
楊制片說著話沖李茂森擠擠眼睛。
李茂森完全不能領會他的意思,“老楊,你開什么玩笑,劇本是我親自送到吳廠長手里的,怎么會寫錯地址。”
“你!”
汪廠長再次發怒,指著他手指不停顫抖。
楊制片安撫住老廠長,說,“李導,你是我們廠的導演,有了新劇本理當送到廠里審核,怎么送到吳廠長那里,你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合適?”
“我什么時候成了北影廠的導演?給我發工資的單位叫做武術院,我和廠里沒有直屬關系,廠里也不能管我做什么事。”
“所以,你在跟我賭氣,要我后悔沒有把你調進北影廠?”
老廠長憤怒地喊道。
“我沒那么無聊。”
李茂森擺擺手,解釋說《秋菊打官司》故事背景在西北地區,將來劇組也會在那邊拍攝。
長安制片廠是西北最有實力的電影制片廠。
他找吳廠長合作是出于電影上的考慮,而不是其他。
“胡說!全國八大廠是兄弟單位,你要想去西北拍電影,我直接跟長安制片廠說一聲,他們那邊會配合你的工作,你根本不需要把劇本給他們,可你偏要把劇本送給吳添明。
李茂森,我是看出來了,你就是想氣死我。”
汪廠長呼哧呼哧喘著大氣,滿臉幽怨地瞪著李茂森,像是個遭遇背叛的怨婦。
汪廠長生氣是有理由的,前幾天聽楊制片說李茂森最近在寫劇本,他的新劇本快寫好了,可能是個不錯的劇本。
他要楊制片盯著點,隨時匯報進展。
可昨天楊制片打電話詢問劇本的事,李茂森卻說把劇本交給了吳廠長,準備跟長安制片廠合作。
他聽到這個消息后氣壞了。
在電影行里有個規矩,演員導演跟哪個廠合作就算哪個廠的人,不能隨便跑去找其他廠子,就算要調動工作,也應該得到上家的許可。
這是行業內的規矩,不然好的導演和演員都跑去經濟效益好的電影廠,其他電影廠將會沒有活路。
可李茂森倒好,他寫好劇本之后不找北影廠合作,卻跑去找長安電影廠。
這太不像話了。
要不是吳廠長是個講規矩的人,答應送還劇本,李茂森就犯了忌諱。
然而只是這樣,還不足以讓他生這么大的氣。
讓他動氣的根本原因是李茂森的新劇本太好了。
不止是結構設計巧妙,內容精彩,也因為《秋菊打官司》講的是普法教育,以民告官。
這個民告官就涉及到《行政訴訟法》。
據報道,該法案將會在明年四月份開始實施。
在這部法律即將頒行時,李茂森根據雜志上的小說,改編出這樣一個劇本。
到明年《行政訴訟法》實施,這部電影預計剛好上映。
這個時機太巧妙了,像是專門為普法拍攝的電影。
這樣一部電影要是能拍出來,他們制片廠又能走在上影、長影等同行前面。
可這么好的劇本,這么好的電影項目,李茂森卻要把它送給長安制片廠。
這個混賬東西!
汪廠長一想起這件事就氣不打一處來。
“廠長,您別生氣。”
楊制片在中間勸和說,“李導才入行沒多久,不清楚行里的規矩,他做出這種事也可以理解。”
“我不理解,他就是故意氣我,氣我沒有把他調進廠里做官。對吧李茂森?”
汪廠長板著老臉問他。
“沒有!”
李茂森搖頭。
“肯定是的。”
“真沒有,現在國家改革開放了,一切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要求各項工作服從和服務于經濟發展,也就是把賺錢放在第一位,我跑進體制里干什么?”
李茂森撇撇嘴角,滿臉無所謂。
“也就是說你不想到北影廠任職?”
汪廠長手指敲了敲桌子,桌子上有一份紅頭文件,正是他的工作調令。
李茂森眼睛也沒眨一下,說,“不想。我現在有錢有名氣,不缺好的劇本,過幾個月我準備到港島那邊發展,將來內地電影行業發展起來了再回來,沒發展起來我就繼續在外面賺錢。北影廠這個小池塘對我來說毫無吸引力。”
汪廠長臉色緩緩陰沉下來,看了看手里的調令,忽然有一種釣魚佬遭遇空軍的挫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