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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初月快馬加鞭回到蕭府。

寶珠替她遮掩得很好，蕭老夫人沒察覺到江初月一夜未歸。

江初月前往壽安堂，把蕭戟平安無事的消息告訴蕭老夫人。蕭老夫人躺在床上，緊緊拉住江初月的手：“當真？”

江初月點頭，柔聲道：“祖母，我...我今早出門，遇到了攝政王府的管事，他說兄長平安。”

江初月不敢說昨晚的事。

只能找個理由敷衍。

蕭老夫人攥緊江初月的手：“但愿如此...”

臨近正午，在東黃山剿匪的蕭戟果然平安歸來，并且毫發無損。蕭老夫人眼圈泛紅，連連感謝祖宗庇護，拉著蕭戟前去祠堂給祖宗燒了一炷香。

祠堂無數牌位高懸。

孫昭明的庚帖放置在香案上。

蕭戟給祖宗上了香，冷峻目光掃過那張小小的庚帖。蕭戟說：“祖母，東黃山剿匪并不順利，我差點受重傷。也許是孫家小子的八字有問題，影響蕭家的氣運。”

蕭老夫人凝眉思考。

半晌她搖搖頭：“你有驚無險平安歸來，且毫發無損。可見不是孫家庚帖八字的問題。”

蕭戟猛地攥緊拳頭。

他道：“祖母！孫家小子和小月八字不合，絕不是良配。”

但蕭老夫人還是搖搖頭，態度堅持：“明日孫家上門議親，這門親事便定下了。”

蕭老夫人離開祠堂。

蕭戟孤零零站在偌大的祠堂里，背影挺拔如松。他眸光死死盯著香案上的庚帖，拳頭攥地發白。

...

蕭府和孫家合了八字，孫昭明和江初月八字還算合得來。

翌日，江初月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前去壽安堂見蕭老夫人。今日孫母要帶著孫昭明來到蕭府，商議成婚的具體時辰。

“祖母。”江初月行禮。

蕭老夫人目光落到江初月身上，眉頭頓時蹙起：“如花似玉的姑娘家，怎打扮得如此素凈？”

江初月今日穿的是一身淺綠夏衫，色淡如春柳，衣襟處繡著一圈銀色柳葉紋。她未施脂粉，烏發挽成單螺髻，用兩根金簪別著。

很素雅。

江初月道：“孫家簡樸，我若打扮得太招搖，怕是會引起孫家不喜。”

蕭老夫人心里不是滋味，她拉著江初月的手：“祖母讓你下嫁孫家，不是讓你處處委曲求全。最好的衣料，最貴的首飾，你都要繼續戴著，嫁做人婦不意味著你要過苦日子。”

江初月笑了笑，乖順點頭：“孫女明白。”

上午，孫母和孫昭明來到蕭府議親，還請了道士算算良辰吉日。長輩們忙著算好日子，江初月便引著孫昭明去蕭府花園涼亭飲茶。

蕭府很大很奢華。

亭臺樓閣，花園水榭，院子里的綠樹成蔭花草豐茂。孫昭明還是頭回見到如此大的宅子，僅僅是花園一角，都比整個孫宅還要大。

孫昭明心里泛起自卑。

兩人坐到涼亭歇息，丫鬟送來上好的君山銀針。江初月客氣道：“孫公子，請用茶。”

孫昭明還是頭回喝君山銀針，茶水醇厚，唇齒留香。他喝在嘴里，卻不是滋味。

手邊是昂貴的好茶，眼前是完美無瑕的未婚妻，身處奢華的將軍府，丫鬟傭人不計其數...孫昭明內心有喜有悲，感覺面頰發燙。

江初月實在太完美了，完美地讓人自慚形穢。

自古以來丈夫為天，孫昭明不想永遠低江初月一頭。

于是，他清清嗓子，故意用探究的語氣問江初月：“江小姐，前些日子我特意給你送了《女誡》和《孝經》，你看了嗎？”

江初月飲茶的動作一頓，心里不太舒坦。

她平靜回答：“看了一些。”

孫昭明擺出國子監學子的姿態，他詢問：“既然你看了《女誡》，那我考考你，何為婦德？”

一旁伺候的寶珠面露不滿。

江初月沉住氣，耐著性子回答：“《女誡》云，清閑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

孫昭明露出滿意的神情。

他提問，江初月回答，這讓孫昭明有種自己高人一等的滿足感。他的家世不如蕭府，但他的學問高于江初月。

孫昭明又問：“那我再考考你，孝之根本是什么？”

江初月攥緊青瓷茶杯：“《孝經》云，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乃孝之始。”

孫昭明很滿意。

看來他送給江初月的《女誡》《孝經》，江初月都有看過。孫昭明又繼續問：“江小姐，那我再問問你，‘婦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愛己也’，這句何解？”

江初月放下茶杯。

她平靜告訴孫昭明：“我并不愛讀《女誡》。你若想和我談論詩文，我們可以聊《史書》《資治通鑒》。”

孫昭明看江初月面色不對勁，似乎有些生氣。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有些過分，孫昭明正要開口道歉。可轉念一想，慕青已經在和蕭老夫人商議結親的時辰。這門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再無轉圜余地。

他何須對江初月低頭？

江初月相貌美麗、出身高貴、滿腹經綸，這樣難得一見的好姑娘嫁給他，他必須得想辦法鎮住。

如果鎮不住，他在夫妻關系里永遠處于下風。堂堂男子漢，哪能屈居婦人之下？

于是，孫昭明把道歉的話咽在肚子里。他耐著性子告訴江初月：“自古以來夫為妻綱，你將來嫁給我，是要相夫教子、侍奉公婆的。你讀《資治通鑒》無用，不如多讀讀《女誡》《孝經》，我相信你會成為一個好妻子。”

江初月別過臉，她望著花園滿池子的荷花。微風吹拂，水池泛起漣漪，正如她亂糟糟的思緒。

江初月強壓著心里的火。

她再次問自己——

真的要嫁給孫昭明這樣的人？

江初月婚后可以相夫教子，可以孝順公婆，但她決不能失去自己的本性和喜好。她愛看雜書，她愛游湖賞花，她愛騎馬，她喜歡穿漂亮的衣裙，她有很多的喜好...

她不想變成失去自我的后宅主母。

可這門婚事眼看就要定下了，蕭老夫人日日夜夜盼著她嫁出去，過平安順遂的日子。

江初月手指甲掐進肉里。

祖母為她的婚事操勞費神，她不能讓祖母失望難過...

孫昭明見江初月久久沒有回答，忍不住又道：“江小姐，除了看《孝經》，你將來嫁給我后，衣著打扮也不要像今日這般奢華。后宅婦人打扮太顯眼，會招蜂引蝶——”

“你這小輩，休得妄言！”一道嚴厲聲音響起。

蕭老夫人假山后走出來，身后跟著一臉赧然的孫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