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幾個人的腳步全都頓住,驚愕地看向卞大姐。
卞大姐神色如常,淺淺的笑了笑招呼他們繼續(xù)走,她邊走邊輕聲道:“很多年前,村民靠山吃山,靠著山貨和種田,村里的日子逐漸好了起來,有些村民給鎮(zhèn)上甚至是市里供一些山貨,慢慢的我們這個村子比周遭的都要富一些?!?/p>
“家庭富余了,也就往教育上面投的錢多了,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成為了村子里第一個走出的大學(xué)生。”
“那個時候大家都很感謝大山,也很感謝山神,它讓我們平平安安的上下山,讓我們富足,所以每到大節(jié)的時候,村子里家家戶戶都會出很多人上山供奉,如果通俗的來講的話應(yīng)該算是香火鼎盛吧?!?/p>
“村里面大家上學(xué)的時間都差不多,慢慢的出去上學(xué)的人越來越多,出去打工的年輕人也多了起來,畢竟不能坐吃山空,村里年長一些的繼續(xù)種地賣山貨,年輕一些的便出去打拼,大家都有一定的收入,生活越來越好。”
“而生活越來越好了之后,離開村子的人就開始多了起來,每次上山供奉也就沒有那么多人能夠回來了,直到某一天,我母親因為壓力太大了給我打電話,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山神已經(jīng)有兩個月不讓村民上山了。”
幾人跟著卞大姐走在村里的小道上,聽著卞大姐將以前的事情慢慢道來,隨著她的講述,眾人眼前也展開了那幅封塵的畫面。
“那幾個月就是山上山貨最多,最能夠賣上價錢的月份,第一個月大家都忍住了,第二個月有些餐館催的急,便有人冒險上山了,結(jié)果便是上山的村民昏迷了,送進醫(yī)院說是成了植物人。”
“這個時候村民就明白了,這是山神的懲罰,懲罰我們的貪婪,懲罰我們的索取,于是村里組織人們在山腳殺雞殺牛殺羊來供奉?!?/p>
說到這,卞大姐走到她表哥家的院子前,伸手從門洞里去開大門里面的鎖,夏晚歌看得清楚,卞大姐說起山神神情嘲諷,眼里滿是冷然沒有尊敬,一邊開門她一邊輕聲道:“若是大家都不能上山也就罷了,偏偏外鄉(xiāng)人是可以的,外鄉(xiāng)人不會遭受懲罰,而我們這些世世代代供奉山神的村民卻會?!?/p>
“第三個月,山神還是不準(zhǔn)上山,許多村民熬不住了,花錢雇傭外鄉(xiāng)人上山采山貨,一開始還好,錢貨兩清,等后面一點兒,別人摸清一些門道,便自己拿貨出去賣了,本就是山里的野貨,無主的東西,誰采到就是誰的,哪有人愿意出一樣的力氣賺更少的錢呢?”
“第四個月。”卞大姐邀請大家進了大門,一邊掛上鎖一邊道,“我家雇傭的人也自己采了自己去賣了,于是我也急了,便去外面找山貨,然后困在那個山里那么多年......”
夏晚歌呼吸一滯,猛地看向神情淡然的卞大姐,瞳孔微動,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原來這其中的原因,竟然是這樣的......
她咬了咬牙,緊緊攥住拳頭后,又慢慢松開,最后又忍不住蜷起,胸膛劇烈的起伏下,之前同山神對峙震蕩過的肺隱隱作痛。
就在夏晚歌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時,陸秋輕輕攬上了她的肩膀,緩聲道:“要進去了,人家母親都等在門口呢,若是實在想生氣,我陪你到外面走走?!?/p>
緩緩?fù)鲁鲆豢跉猓耐砀枧S持住了平靜,她搖了搖頭,朝著陸秋笑了笑,“沒事,我沒事?!?/p>
“落魄的山神跟不上時代的變化,便想留住村民從而恢復(fù)往日的榮光......呵,還真是異想天開?!?/p>
村民謀求向外發(fā)展本就是順應(yīng)時代,可山神接受不了自己被遺忘,它固執(zhí)的想要把供奉自己的信徒留在這一畝三分地,維護自己的香火。
隨著交通的發(fā)展,村外的人進入村內(nèi)也沒有那么麻煩,山神自然也想控制山外的人,可人家根本不信山神。
山神對于外鄉(xiāng)人只能無能狂怒,吹吹風(fēng),走走石,可這些隨著裝備的進步科技的發(fā)展,人們都漸漸能夠克服。而且山神也不能夠隨意拘普通人的魂,那樣它很容易便會被天道發(fā)現(xiàn)且抹殺。
山神能夠?qū)Ω兜谋闶沁@些世世代代信奉它的人,因為他們信它,所以才會被困。
還是那句話,有所圖必定有所限。
村民向山神所求的一直希望的是日子能夠越過越好,而漸漸的山神變了質(zhì),他只希望村民在這座小村莊里過日子,而不是脫離它掌控......
現(xiàn)在兩方的初衷已經(jīng)背道而馳了。
他現(xiàn)在就像是一個古板守舊的封建大家長,難以接受后輩們能夠脫離它茁壯成長,也難以忍受自己的榮光不復(fù),最后只能在狂怒下,將屠刀伸向最尊敬自己的人,在斬斷最后一絲敬意的同時,維護著自己可憐的權(quán)威。
“媽,嫂子,我?guī)拇髱熕麄儊砹耍?dāng)時你們都見過的?!北宕蠼憬o堂屋的女人介紹道,說完,她回身對著夏晚歌眾人道,“這是我母親以及我表嫂?!?/p>
“你們好?!毕耐砀栊χ瑑扇舜蛘泻簟?/p>
卞大姐的母親見到夏晚歌很熱情,一直絮絮叨叨的說話,畢竟上次她從拐賣地的派出所接人時,便見過夏晚歌,她知道夏晚歌是卞大姐的大恩人。
表嫂原本對于總是有人來看她昏迷的丈夫有些抵觸,但是見到夏晚歌之后,她也殷勤了不少,她早就從小姨那邊知道了夏晚歌的厲害,現(xiàn)在她也寄希望在夏晚歌身上,看著她的眼神也帶著希冀。
這些希望夏晚歌自然也是接收到了,她只覺得心里又沉重了幾分。
進了里屋,看著躺在床上的壯年小伙子,夏晚歌走了一遍之前的流程后,對著幾人道:“就看這一兩天吧?!?/p>
“就這一兩天能醒?”表嫂的眼睛亮了亮。
夏晚歌張了張嘴,實在說不出過了這一天一夜的時間若是還沒有醒來,那就真的再也醒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