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仲聽得直發抖，殷旸說得也太過露骨，這話傳到那群貞人耳中，他費仲豈不被分尸祭祀？

“大…大宗伯。”

“您的話余會帶回給王上的。”

費仲實在沒了辦法，不能得罪殷旸，他也不敢欺瞞王上，只能左右逢源，見一個跪一個。

他見殷旸對他的態度滿意。

他也松了口氣，今日是過關了……

可卻見殷旸起身。

且道：“隨吾前往媧皇宗廟，正好與吾一同小祭媧皇，對幾日后的正祭占卜一番。”

啊？！

費仲呆愣在原地。

等殷旸出了宮殿他才哭喪著臉，踉蹌著追上去。

……

轟隆隆！

在季勝御使馬車，來到媧皇宗廟之時。

呂望也將殷旸安排的‘陶俑為人牲’之事，傳響昭城。

以至于殷旸來到宗廟，方在一身白袍，遮蔽容顏的白矖安排下，叩拜媧皇之像，準備祭祀時，就有一群人來到此地。

叫嚷著要見殷旸！

不過甲兵圍著媧皇之像，并未讓他們入內。

但有殷旸提前吩咐，也并未傷他們。

如此，在殷旸安排的間諜一聲：“大宗伯是愧于見吾等不曾！”

嘶……

那些第一批趕來的諸侯之子與各國臣子們皆愣：這人是何國的，竟然如此大膽！

可卻見甲兵們并未押住這間諜。

這些諸侯之子與各國臣子們心頭一動，開始效仿此人，以此貶低殷旸的名聲，質問殷旸是否因為‘陶俑為牲’，愧見他們這些同姓宗親？

而他們要見殷旸。

勸阻殷旸以奴隸為牲，以顯恭孝先祖！

……

殷旸聽著媧皇之像下的聲音，也不怒，反而淺笑對一側的費仲道：“費仆御，吾準備提前將王上送來一萬二千一百六十二個奴隸的事，讓整個商丘知曉。

這應當不會影響王上的謀劃吧。

費仲一愣。

還未言語，殷旸已經下令：“季勝，派人暗中透露此事，看看這些人可還能穩得住。”

利益面前，還能秉持冷靜者，在殷旸眼中才是聰明人！

有這一萬二千一百六十二個奴隸的殷旸，可是一塊大肥肉，畢竟殷旸除去了商丘族老們的販人交易，這濟水以南的人牲市場可是空出了一大塊。

人牲可不是短時間能補上的。

何況，那數百族老在先祖面前占卜，定為人牲一事方才結束。

惜命的貴族們將手中的動作緩了緩……

而此時殷旸故意露出破綻，正是要先引這些人上鉤。

商人為人牲，商天不許，可奴隸為人牲，卻是商天規矩……何況這是一萬二千一百六十二個奴隸啊！

……

“咔！”

殷旸在媧皇之像下，以龜甲進行占卜。

火坑中，龜甲皸裂，發出咔咔響聲，火光下，費仲滿臉汗水，看著已經得令離去的季勝，不敢言語。

殷旸卻是取出龜甲。

細細觀望卜兆：“費仆御可曉得，吾的占卜是何人教導的？”

殷旸看著卜兆，并未看向費仲。

費仲卻是驚醒，目光思索，生怕一句不對惹怒殷旸，他一臉獻媚道：“是先王帝乙……大宗伯之前是帝乙元子，而元子，是最滿意之子的意思。”

說著，他小心看向殷旸。

殷旸面色如常。

“是啊。”

“先王最喜占卜，他在世時，除了大祭之時，必須由大卜占卜，其余正祭、小祭，多是自己占卜，而非動用貞人。”

“作為他的兒子，自然也要掌握占卜，才得他滿意。”

“是以，吾、微子啟、殷衍……甚至是殷受，都從先王這學了占卜之能。”

“可是，汝不知，這不是吾等要學。”

“而是先王讓吾等皆學。”

“汝知曉，這是為何啊？”

費仲后背一寒。

此事王上都不曾與他言說！

必然是王權秘事！

此刻殷旸提出，這對他而言，才是為何啊！

可面對殷旸望來的目光，他不敢不聽。

只能低聲討好：“余不知……大宗伯，這不是余能聽的吧？”

翻動龜甲，殷旸笑了笑：“當然是因為，商王能親自占卜，這是先祖們還活著時，從那些貞人手中奪來的權柄！”

“豈能放手！”

“任由那群貞人拿著一塊龜甲，胡言亂語？”

“假祭是大罪。”

“假卜難道就是不是罪嗎？”

費仲冷汗直流，咽了咽唾沫，他不明白殷旸為何對他說這些。

卻聽：“哎，汝就忠心這一個優點了嗎？”

“殷受是什么性子，豈會樂意占卜……他被先王培養在軍營之中，在未當王前一心扎在戰事上。”

“被先王逼著學了占卜，也不過是因為有人壓制他。”

“如今當了王……”

“想必占卜的本事都拋之腦后了。”

“汝歸去后記得與殷受言說，占卜之權是武丁在世時從神權之中奪來的權柄，若是在他手中還給了貞人，不知他可還敢自比武丁？”

咔……

占卜成！

殷旸不去管一臉木然的費仲。

他看著卜兆，微微蹙眉：“哎，吾雖然能堅持占卜，但天分實在不足。”

“兇……”

“不可之兆。”

“難道吾言用這滿城前來的諸侯之子與各國大臣們為正祭時的人牲，先祖不會滿意嗎？”

微微搖頭，殷旸起身。

“走吧，明日再問一次。”殷旸將占卜的用具遞給一直在一側等待的白矖。

隨即走下媧皇之臺。

媧皇之臺有八層，他每下一層，那外門的叫嚷聲就越發清晰。

能聽見，越來越多的人聽聞他準備以‘陶俑為牲’趕來此地，而在發現殷旸并未出面后，猶豫中又有不少人加入其中。

以同姓宗親的身份，聲討殷旸！

這時，呂望歸來。

他神色肅穆地掃過那群甲兵攔住的家伙，目光不喜。

緩了緩神情，恭敬一禮道：“君上，您準備何時懲治他們？”

殷旸拍拍他的肩頭，邀他一同前往媧皇之臺北部的媧皇宗廟，且道：“不急，這些宗親最喜人多勢眾，以孝道規矩來說事。”

“再等等，看看能有多少人來。”

“吾一并收拾了！”

……

是夜，季勝也趕回媧皇宗廟，向殷旸回稟事務。

同時，還帶回了惡來與盂瀾！

“怎么了，如此匆忙？”

惡來歸來特殊知曉的，畢竟要提前押來當做祭品的巨獸，而盂瀾，他明明讓對方提前一日趕回即可，為何今日就來了？

宗廟側殿內，眾人看著盂瀾。

盂瀾緊忙道：“大宗伯，有幾人暴斃了！”

暴斃？

殷旸目光一凜，若是尋常人死，盂瀾還不至于如此慌張，除非……

“可是那八個人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