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碧云也算回過味兒了,那化虹遁術,分明就是給龍女準備的,與自己并沒有太大關系。
天遁鏡發出光華,映照火珠,現出內中數千篆字,稍稍參悟,便發覺問題所在。
“若想修煉此術,要么是火行根底,要么尋來火行真性,方能將軀殼、元神皆煉成火炁,借之化虹。
如此一來,等閑禁制便形同虛設,尋常法寶也難困住…只是,我從哪尋那近乎真火源流的真性去?難不成去盜清虛道德真君的五火七禽扇嗎?”
碧云腹誹一陣,卻無失落情緒,相反,心中滿是欣喜之意。
不僅是對龍女得上乘遁法感到高興,方才抵擋赤虹,祭起法寶,經受真火煅燒,寶物都加快了祭煉進境,尤其是云霧煉就的太乙五煙羅,水炁煉了七成,再將余下三成煉散,打入法篆,重新聚攏,煉到有形有質,便能達成六轉。
碧云掐指推算,知曉龍女還有半個時辰才到龍宮,先用煙羅變幻容貌,又入殿給敖霽與老龜補了兩道桃花毒瘴,就地盤坐,定心斂性,修煉了起來。
若論根骨,未出山時,他較楊戩、哪吒差了十萬八千里,也就是憑借勤勉,充分利用道書,才能用十六余年光陰成就仙身。
碧云五行屬水,在北海修行,較骷髏山快了三成,在瀚海之中,龍宮之內,更是迅速。
只是來的有些匆忙,無暇修煉,抓住空閑打坐,才發覺水中洞天的妙處。
煉了碧游正法,五臟五氣漸漸壯大,腎臟黑氣又是最充沛的一種,經常與元神分出的神念一道,化作真龍,游走周身經脈、穴竅。
這時得了龍宮地利相助,水炁無窮無盡,經過禁制梳理,甚是溫順,輕易便能煉入軀殼,黑氣化作的真龍,變得愈發靈動,龍須、鱗片、龍爪纖毫畢現。
如此功行一個周天,先前損耗的真氣便已補全,渾身上下甚是舒泰。
碧云修行一陣,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睜開眼眸,有心尋一處上佳的水行道場,但轉念一想,還得加快煉太乙五煙羅,該選火炁充沛之地才對。
“燭龍內含以水煉寶的法門,但耗費的光陰略有些多了…火法一時難以精進,先借龍女瞳術加快祭煉,渡過災厄之后,再尋他法…也不知,錢塘君火法有多高……”
碧云思忖著,忽見一道赤光從龍宮外掠來,又有兩道黑色遁光。
“怎都回來了,還打算帶著敖離私…呸…悄悄溜走,返回洞庭呢。”
碧云連忙起身,又給敖霽主仆加了桃花毒瘴,劑量夠迷三年五載了。
許是成就仙身,多了些底氣,亦或者是在北海那段時光,被敖雪傳染,碧云難得流露些許少年意氣。
若按上一世算,確是少年,今世年歲略大,但久居山中,不染紅塵,本質也是少年人。
只是死劫越發臨近,又有仇敵窺伺,謹慎慣了,才顯得有些老成。
“陛下方才發覺龍宮寶庫似有異動,寧道友,你回來的早,可曾看見什么變故?”
敖離率先來到殿前,分明很想親近,卻要裝作相識不久,保持距離,似冰凍火燎一般,甚是煎熬。
“你們回來晚了,我將那些災民放在陳塘關外,忽覺袖中赤索發燙,知曉是太陽前輩呼喚,便借水遁,先一步回了龍宮。
誰知太陽前輩一見我,便出言告辭,走之前,化作赤虹去了南邊的一座大殿,那之后才離去。
若依你之言語,太陽前輩去的,莫非便是龍宮寶庫?”
碧云怕敖光、敖丙起疑心,便將提前歸來的事兒推到太陽道士身上。
我既得了化虹遁術,四舍五入,便算是西昆侖傳人了,些許誑語,料想前輩不會計較。
碧云試探著往南明火珠內渡了一絲法力,卻沒有半點回應。
嗯,默認了。
碧云抬起頭,眼神甚是堅定,無有半點飄忽虛浮之象。
敖離神色有些古怪,幾度欲言又止。
這二人言語,并未私下傳音,龍女身后,撤去遁光的敖光與敖丙聽得一清二楚。
“這卻無妨,太陽道友與我相識多年,論道之事也有章程,本就該有所表示,何況龍宮能夠無恙,也多虧他施展神通。”
敖光也猜出太陽道士的真實身份,覺得那般存在,定會克制欲念,就算入了寶庫,也不會取用多少,長舒了口氣。
“哦,對了,敖離…道友,太陽前輩說,你劫數將至,須得盡快趕回洞庭,早作準備。”
碧云說著,側過身,看向那昏迷不醒的主仆二人。
“不錯,涇河龍宮圖謀甚大,能請來羽翼仙,未必不能請旁的截教仙人。
你是個好孩子,定不愿見父兄遭劫,稍后便收拾行李歸去吧。
本擬請太陽道友指點三太子,煉就龍珠,好應對大劫,如今看來,怕是沒指望了……”
敖光言語時,先是看著龍女,接著又將視線落在敖丙身上,長嘆一聲。
“我觀太陽前輩似乎對敖離甚是看重,若是再見,幫三太子問幾句玄理,料想并非難事。”
碧云與敖光相識不久,卻覺對方做父親、做龍王都盡職盡責,待人接物也甚是妥帖,便出言勸解。
敖光聞言神色稍緩,但看見被漩渦攪得一團亂的龍宮,又有些頭疼。
“本來涇河有叛逆之心,寡人也該率軍征討才對,奈何身擔龍王神位,不能擅離職守,尤其不能擅入旁的水域…何況,龍宮也需重整,填補禁制需耗無數光陰,渡劫之事,怕是幫不上……”
敖光話沒說完,便被三兒子打斷。
“父王,孩兒愿出東海,助洞庭龍宮渡過劫難……”
敖丙最重義氣,眼見龍女將要遭劫,不愿袖手旁觀,仰起頭,神色異常認真。
可惜,三太子修為差了些,也無多少廝殺經驗,去了也幫不上什么忙,大戰一起,便是最大的破綻。
敖光神色有些為難,敖離也欲出言勸阻。
撲通。
碧云抬手就是一道桃花毒瘴,三太子兩腿一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敖光、敖離愣在原地。
“這樣就無需再費口舌了…大劫臨近,甚是兇險,龍王且將三太子看好,在煉就龍珠之前,莫放他出去。”
碧云拍了拍手,淡定與二人對視。
敖光見狀,暗暗松了口氣。
“今日羽翼仙攪海,鬧出好大動靜,奈何天意使然,沒能成功,涇河龍宮投鼠忌器之下,不摸清虛實,絕不敢進犯洞庭。
寡人將擬奏折,上奏天庭,言說東海海嘯來龍,但何時到御前,卻說不準。
這對主仆,暫時殺不得,寡人過些時日再差人將之送回去,算是稍作警告,能拖一陣是一陣吧。”
敖光側身望向殿內同樣陷入暈厥的敖霽與老龜,眼眸微凝,冷靜分析起形勢。
“如今洞庭龍宮正值危急存亡之秋,臣女心中憂慮,欲早些歸去,望陛下恩準。”
敖離言罷,鄭重施了一禮。
“好,你速歸洞庭,與敖瀲、敖震商議對策,也能多幾分把握。”
敖光點了點頭,允了龍女請求。
敖離也揮袖將封敖霽經脈的太陽神針、以及地宮儲物的法寶收了回來,側身看向那背匣道人。
敖光見狀,眼睛瞇成一條縫。
“晚輩與敖離不打不相識,也算有些緣分,準備去洞庭湊湊熱鬧,要是能打過就幫一把手,打不過…便溜回南海去了。”
碧云欲用寧赤霞身份,光明正大出現在洞庭湖左近,便趁機告辭。
“誰要你幫忙了?”
敖離故意瞪了他一眼,心中又溫暖又覺好笑,那雙靈動眼眸抑不住流波,被有心人看了個分明。
敖光見狀,更確信心中猜測,笑呵呵言語。
“小友神通玄妙,俠肝義膽,確是玄門之外第一流的人物,既有決斷,寡人也就不再挽留了,若是再臨東海,定要一醉方休!”
敖光言罷,拱手抱拳,算是送別了。
嗖。
敖離、碧云先后祭起遁光,朝西行去。
“年輕真好啊。”
敖光看著二人遠去的身影,笑著搖了搖頭。
“不好了…陛下、不好了……”
蝦兵蟹將從南邊奔來,腳步虛浮,神色格外慌張。
“寡人龍精虎猛,又無傷病,怎就不好了?休要胡言!”
敖光聞言,剛生出的一點好心情就被敗壞了個干凈,黑著臉斥道。
“這…陛下春秋鼎盛,確是微臣失言,只是……”
蝦兵人身蟲首,也看不出神色,卻從語氣中,聽出幾分慌亂。
“只是什么?”
敖光隱約有種不妙的預感。
“我等先前忙著救治宮中內吏,方才歸來,才發現…寶庫內的仙金、神鐵…都不翼而飛了……”
蟹將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涕泗縱橫地說道。
敖光聞言,腦袋轟的一聲,似遭雷擊。
東海龍宮無數年積攢,也就三萬斤仙金神鐵,千年來,與太陽道士九次論道,也就損耗了不到萬斤。
這回一次便被搬空,縱是東海龍宮家大業大,也覺傷筋動骨。
“你們慌什么,不過是些外物罷了,諸位賢臣良將仍在,龍宮根基依舊穩如泰山!”
敖光心中叫苦,卻要強撐著神色,安撫麾下臣子。
“若是陸…太陽道友能記得龍宮的幾分香火情,我兒死劫,興許能免……”
敖光無視跪在地上瘋狂叩首的蝦兵蟹將,余光瞥見昏迷不醒的三太子,心情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