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明白了太乙真人跟瘋狗一樣來攻的緣由，卻無半點化解仇怨之意，甚至于，還加重了不少。

“如此說來，我殺了馬元，竟是在無意間將哪吒救了，太乙卻不分青紅皂白，連問也不問，就下死手……”

這一刻，太乙真人在碧云心中的形象，幾乎等同于馬元與呂岳的結合，簡直是又蠢又壞。

若是知曉太乙還打算煉化石磯娘娘，增添九龍神火罩威勢，怕是還要將他往仇敵榜前面排去。

不過，哪吒就有些難處置了，他是韓毒龍的半個朋友，在天數變動、并且難以接觸到乾坤弓、震天箭的情況下，那點微末道行，顯然奈何不了碧云，殺了他，真靈走了，必然變成加強版的蓮花肉身。

這位與尋常煉氣士不同，本就是靈珠子轉世，就算身死道消，魂魄一日能歸去。

至于說放走…拋開與太乙的恩怨，有敖丙前車之鑒，天數顯然有修正的趨勢，震天箭又遺落兩支，將來乾坤弓還回來，更是隱患。

“這次來九龍島，本是想著徹底接近呂岳那廝，順帶將太乙五煙羅和冰魄云光劍復原，誰知橫生枝節。

雖說葫蘆與青瘟袋，能夠隔絕氣機、命數，卻絕對瞞不過闡教圣人，甚至于，太乙冷靜下來，發現哪吒真靈并未歸去，必能猜出徒弟還活著，到時又要作妖。”

碧云心念微動，暗暗祭鏡，照向山巔某處，那里，青黃二色瘟癀邪氣濃郁到了極致，內中還有五行元氣流溢，火法的壓勝之效，削弱了許多。

如今的他，也算摸清楚了封神世界闡教兩教的行事風格。

闡教大都是嫡傳，惹一個就是大麻煩，截教外門就算拉幫結派，教主卻不會輕易下場。

不論是黃沙洞天、北海、洞庭，亦或是東海還有先前的骷髏山，種種危局，都有呂岳的影子。

這不單是要了結兩三年來的恩怨，也是提防呂岳再次使手段，謀害親友。

只有大敵徹底身死，碧云才能安心。

煉就身外化身的碧云，決意徹底滅掉最大的仇敵，一具軀殼承擔所有因果，另一個變換身份，徹底洗白。

封神世界，并無真正意義上的分身法，不同軀殼同時施法，僅有老子一氣化三清神通能夠做到。

如此一來，哪怕隱匿不成，兩教依舊死命追殺，也有一具軀殼能夠安生修行，情況再壞，大不了就斷尾求生，舍了化身，也就消了災劫。

碧云并不知曉三教圣人都已朝自己落來視線，甚至老子還將太清化身派往世間。

只覺入闡教沒指望，截教仇敵頗多，西方教與修行根底沖突，何況還斬了馬元、得罪了法戒，主動去投，是福是禍都難料。

若無親友故舊，真身化身一起藏個數十年，圣人不推算，也能安生修行，奈何，仇敵屢屢算計身邊之人，難以置身事外。

故而，碧云在有五火神雷、青雷子的情況下，決定兵行險招，誅殺仇敵，順帶換取一個能繼續使用的身份，以及一段彌足珍貴的修行光陰。

“你倒比呂岳還要難以對付……”

碧云看著仰躺在虛空中，氣息奄奄的哪吒，越覺棘手，心念微動，施展先天、七禽神算，試著推衍還原哪吒，出事的緣由。

結果一算，還真算出了點東西。

不錯，哪吒是闡教嫡傳，有大教氣運庇護，但他遇上馬元之事，卻與碧云便宜徒弟韓毒龍有關，憑借那點命數牽連推算，縱然難窺全貌，多少能看到一鱗半爪。

呼。

碧云收了第二元神，輕輕揮袖，將正在煉劍的韓毒龍挪了上來。

“老師…誒…哪吒，他怎么在這？”

韓毒龍打了個稽首，余光便瞧見懸空的那道熟悉身影，驚異出聲。

“你且將之帶去，喂服小還丹喚醒，問清他被馬元擄走的來龍去脈，為師自有計較。”

碧云說著，取出個玉瓶，丟了過去，再度揮袖，將二人一并放到竹屋前。

“這小子醒來之后，要是有半點敵意或是殺意，便先將他迷暈，囚禁在葫蘆里，也不殺，待到神道興起，諸圣遁世，那時，我的修為神通，也足夠應對一切災劫了。”

碧云又祭天遁鏡，將視線落在聲名山的那座巨大藥園上，峨眉無形劍，斬敵便是徹底身死道消，元神、真靈皆殞，甚至無法轉世。

正思忖著，哪吒幽幽醒轉，睜眼看見韓毒龍，神色竟有些恍惚。

“你還活著，老師沒去追殺你？”

這話一出來，韓毒龍，以及在暗處偷聽的碧云皆是一怔。

“你醒來就好，卻不知，你是怎么被馬元擄去的？”

韓毒龍聞言，心中略有些動容，繼續詢問。

“我那日去往東海，以為天象變化是妖邪所為，后來失利暈厥，再醒來時，已然回到乾元山。

老師詢問你劍術關竅，我不知發生何事，便透露了些許，老師聞言，就要去向師伯借至寶，還說歸來后要帶我一道將你誅殺。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也從不曾強迫我做過什么，我知你是玄門根底，身上也無惡業，卻又拗不過老師，便想著歸往陳塘關，不至于親手害你。

誰知剛出乾元山地界，便遇見一個正在吃人的兇神，我倚仗法寶去攻，不想被妖法暗算，再次暈了過去……”

哪吒蹙眉回憶，將那時情景道明。

韓毒龍聞言，沉吟良久——感動，但不多。

本來聽了一半，還以為對方是要出來通風報信，誰知是兩不相幫，但也對得起那份不算深厚的友誼了。

“不過，那兇神怎的沒吃我，莫非，你也是被抓來，屯著做糧食的？”

哪吒神色漸漸恢復，小還丹妙用無窮，給元神未損的剛死之人服下，甚至能起死回生，祛除些許血煞瘟毒，自然輕而易舉。

“你被馬元捉去，家師一劍將之斬了，得了收走你的法寶，卻沒細看，今日才發覺你的氣機，又命我用神丹喂你服下，祛除邪毒，返本歸元。”

韓毒龍說話時，神色有些復雜。

哪吒聞言，欲言又止，終是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