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fēng)閣西邊的院落,藤架上的葡萄半青半紫。
被清秋的白露打濕,比那不能吃的水晶誘人多了。
可惜呀,站在回廊上的眾多狐妖,無暇對著葡萄流口水,而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于那間緊閉的房門,望著那一豆燈火,不敢眨眼。
然而,當(dāng)房門吱呀吱呀響時,大家又假裝在望月。
“簫長老,可否借一步說話。”月神上仙走出房門,斂起秀美的眉毛,低聲道。
簫長老聽后,捋了捋白須,故作輕松神色,笑道:“國主已無礙,諸位回去洗洗睡吧。”
眾狐妖長舒一口氣,紛紛辭行。
可是,當(dāng)青蓮想進(jìn)去照顧青丘國主時,卻被簫長老拈起的木之法術(shù)攔住。
“青蓮也累了,這里由本座守著即可。”簫長老身形一閃,站在了剛剛牽引出的葡萄藤架的前面,依舊和藹可親。
青蓮伸出脖頸張望了一眼,似乎聽到細(xì)微的咳嗽聲,見簫長老絲毫不退讓,只能作罷。
待青蓮離開,月神上仙若有所思,問道:“簫長老懷疑有內(nèi)鬼?”
“月神上仙,先說說小樓的病情吧。”簫長老負(fù)著手,踱步入臥房,等月神上仙也跟著進(jìn)入,再次拈起木系法術(shù),因地制宜,在四周布下三秋白帝陣。
月神上仙知曉剛才情急之下的言辭略有僭越,深感歉意。紅棠是她的閨中密友,而西樓是紅棠最緊張的弟弟,她自然在意。可是,關(guān)心則亂,紅棠調(diào)笑她多次,她改不了。
“敢問簫長老,小樓為何會轉(zhuǎn)移內(nèi)丹,散去三千年修為呢?”月神上仙思忖片刻,才輕聲開口。
語罷,簫長老萬分震驚,捂著胸口堪堪退去,感覺瞬間老去百歲。西樓樣樣愛模仿紅棠,卻比紅棠還能胡來。青丘國危矣。
散去三千年修為,頂多短時間內(nèi)妖力大減,重新修煉尚可恢復(fù)。但是轉(zhuǎn)移內(nèi)丹的話,就意味著他日若不幸身亡,就魂飛魄散,再無輪回。紅棠當(dāng)年,就是為了救被魔界重傷的留淵上神,取出內(nèi)丹喂給他,結(jié)果死在他的手上。
“聽聞青丘國有古老的復(fù)活禁術(shù)。”月神上仙表情凝重。
“海棠…公主…便是…阿棠。”簫長老沉默許久,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出這個秘密。
“簫長老,你說紅棠還活著?”月神上仙無法維持平日里的冰冰冷冷,眸子里瞬間起了濕意。
簫長老點點頭,想起那個貪吃貪睡的阿棠,又搖搖頭,嘆道:“算是吧。”
月神上仙曾經(jīng)受到紅棠的熱情邀請,小住過東風(fēng)閣。碰巧的是,她瞟過一眼復(fù)活禁術(shù),依稀記得有句話,復(fù)活不等同于重生。看來,復(fù)活的結(jié)果令簫長老失望了。
兩人陷入沉思之際,臥房外傳來噼里啪啦的響聲。簫長老猛然想起什么,大喊一聲不好,就掐了瞬移決,沖出臥房。月神上仙極少見到簫長老失態(tài)的樣子,頓感好奇,立即跟上。
未意料到,藤架傾倒,落葉滿地,半熟的葡萄汁液橫飛,三秋白帝陣竟然被輕松攻破。
有一處藤蔓,無規(guī)則地?fù)u晃,似乎底下有條毛毛蟲在蠕動。當(dāng)然,能發(fā)出如此大動靜的,也是條成精的毛毛蟲。
簫長老長舒一口氣,徑直走到成精的毛毛蟲旁邊,揮一揮衣袖,迫使藤曼像長了兩條腿般挪開,然后揪出那個扮毛毛蟲爬行的阿棠。
“簫爺爺。”阿棠甜甜笑道。
此刻的阿棠,發(fā)髻散亂,白色月華裙上沾染了點點葡萄汁,懷里抱著一個東西,咯咯地笑著。
月神上仙并沒有第一時間認(rèn)出眼前的小女娃就是復(fù)活后的阿棠。她的盈盈眸光,全部投入在阿棠那身因為濺上葡萄汁而很難辨認(rèn)出來的月華裙上。
盡管她在相思殿上只望了一眼,她也非常確定沒有記錯。這月華裙,集相思花上沐浴的月光,歷時三百年,織就而成。看在月老上仙耗費不少心血的份上,月神上仙提前就想好了,生辰宴上她勉為其難地收下。
然而,月華裙為何會穿在小女娃身上,月神上仙百思不得其解。月神上仙很自信,那個成天宅在相思殿的月老上仙,除了愛慕她,必然不敢對別的女人感興趣,更何況是個還沒成熟的小女娃。
“阿棠,這是月神姐姐。”簫長老指著正在胡思亂想的月神上仙,笑道。
“月神姐姐很好看,但是沒有夫君哥哥好看。”阿棠轉(zhuǎn)動著圓溜溜的葡萄大眼,笑道。
阿棠答應(yīng)過夫君哥哥,不能將夫君哥哥的存在,告訴樓哥哥和翠袖姐姐。但是,夫君哥哥沒有提及過簫爺爺和月神姐姐。坑人無數(shù)的留淵上神若是知曉阿棠還沒到半天就把他出賣了,大概會欲哭無淚。
簫長老聽后,嘴角抽了抽,一日未見,阿棠什么時候多了個夫君。可是老得記憶出岔了?
至于月神上仙,掐起凈化決,清除了阿棠那條月華裙上的污跡,重現(xiàn)一朵潔白無暇的海棠花。凝視著阿棠許久,模樣倒是像個縮小版的紅棠,只是毫無紅棠張揚(yáng)的氣質(zhì),分明就是個胖乎乎的小女娃。
夫君哥哥?月神上仙冷哧一聲。那塊可惡的黑玉,明知阿棠還活著,居然裝出喪妻的悲痛,博取她的同情,騙上沙狐舟子的小舟。
“出來吧!”月神上仙環(huán)視四周,惱道。
“月神上仙莫動怒,容易長皺紋的,小言不要你就慘嘍。”留淵上神一襲飄逸白衣,落在阿棠的身旁,展開溫潤如玉的笑容。
“他敢不要本仙,本仙就閹了他。”月神上仙脫口而出,冷靜了些許,才意識到自己胡說了什么,連忙搬出冰山臉,瞪著留淵上神。
“那我就放心了。”留淵上神繼續(xù)添油加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