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閣北邊,有一棵海棠樹,滿枝頭的朱紅色香霧。
那棵海棠樹,九千多歲,與紅棠同年,若紅棠還活著的話。
留淵上神駐足許久,才微微閉起雙眸,騰起一片無色的云朵,慢慢地靠近那棵海棠樹??墒牵斝揲L白皙的手指觸到朱紅色的花時,他猛然縮回了手指,癡癡地感受著灼燒的痛覺,嘴角泛起苦笑。
果然,東風閣也被紅棠下了天焚印記。
沒有紅棠的主動邀請,他進不去東風閣。
“殿下,殿下……”伺候阿棠的紅狐侍女翠袖,略帶焦急的聲音逐漸清晰。
留淵上神打算避開,卻發現有一白團子蹭蹭地往海棠樹上爬。那白團子瞧見了他,也不害怕,反而抓了抓他的衣襟,轉動著圓溜溜的葡萄大眼,示意他躲進來。
留淵上神設想過無數次與阿棠久別重逢的畫面,有緊緊地將阿棠摟入懷里的喜悅,也有斷斷續續地道著對不起的愧疚,就是沒有如今這種阿棠像只八爪魚般掛在他的身上的不知所措。
不過,留淵上神緩過來后,抬手輕輕地撫摸著阿棠毛茸茸的腦袋,嘴角流淌著春意融融。
這樣的重逢,他相當滿意。
待翠袖離開,留淵上神仍然舍不得松開阿棠,便施展他爐火純青的假睡伎倆。
可是,留淵上神悄悄地睜開一條眼縫又心虛地閉合,反復多次,也未發現阿棠有何動靜。
“樓哥哥,樓哥哥……”阿棠嬌嬌軟軟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樓哥哥?西樓!阿棠竟然喊那個過去天天跟他爭寵的臭小子。留淵上神惱了,睜開雙眸時,哪里還有溫柔春色,簡直就是秋風蕭瑟。
然而,令他哭笑不得的是,阿棠睡著了。
沒錯,湊近阿棠胖乎乎的臉蛋,能夠探到清淺的鼻息。
呆呆地望著阿棠熟睡時的乖巧模樣,留淵上神沒了火氣,長長地嘆息一聲。爾后,扒拉下阿棠的身子,打橫抱起。接著,騰了無色云朵,飛出東風閣。
留淵上神來青丘國的次數甚少。他抱著阿棠,思索了半晌,也只想到一個地方,耳根子頓時薄紅,努力壓了壓心底的悸動,憑著記憶飛過去。
紅香池,乃女帝紅棠在位時修建的溫泉。
紅棠將她酷愛紅色的本性發揮得淋漓盡致。所用之物,皆帶了紅字。
只是,暗暗詫異,為什么東風閣沒有紅字呢。留淵上神曾經直接問過紅棠,她笑而不語,瞟了一眼崇光宮的方向,失神片刻。
寒玉雕砌的池子上,紅煙裊裊,氤氳著熟悉得落淚的芳香,宛若一場空蒙的催花雨。
紅棠說過,平生有一大遺憾,海棠無香。偏偏,她鐘愛焚香,只能尋了彼岸花香代替。彼岸花,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生生世世,花葉永不相見。其實,這種盛開在忘川河邊引導亡靈的野花,并不討喜,隱約夾雜著血腥味。
趁阿棠熟睡,留淵上神想沐浴一番。這般想念著,他將阿棠輕輕地擱在池邊,褪了白衣,下到紅香池。
猶記得,七月七日,紅香池里的耳鬢廝磨。初吻變深吻,輾轉纏綿,濃得化不開。差點,就差那么一點點,紅棠就可以喚他夫君了。
驀然,聽得啊嗚一聲,留淵上神急忙起身,來不及穿衣,便匆匆趕到阿棠身旁。
此刻,聞不慣彼岸花香的阿棠,揉了揉惺忪睡眼,就瞧見留淵上神**的身軀,葡萄大眼都忘記轉動了。
留淵上神的**,也是絕美的春宮圖。比例勻稱,線條光滑,沒有一絲贅肉。肌膚雪白,因泡過溫泉,又染上淡淡的緋紅色,別具誘惑力。都道留淵上神溫潤如玉,氣質如此,身子更如此。
留淵上神嘲諷自己擔憂過度后,并沒有為此時的處境而感到尷尬,反而蹲下身子,捂著臉嗚嗚咽咽起來,活像個被欺負的小媳婦。
留淵上神不擅長假哭。神是不會流淚的。唯一一次流淚,便是通過金盞手腕上的天焚印記,知曉阿棠還活著。但是,他見過月老上仙喝醉了酒嚎啕大哭的樣子,打算搬過來,又覺得太難看。
“寶寶別哭,阿棠唱歌給你聽?!卑⑻呐呐牧魷Y上神光潔的背部,比她早上吃的豆腐花還滑嫩的觸感,舒服得瞇起葡萄大眼了。
有一次,樓哥哥帶阿棠出東風閣玩耍。阿棠就看見,有個紅狐阿娘,這么哄著懷里的小不點,小不點立刻咯咯地笑了。阿棠默默地記下這個方法,每次調皮搗蛋,就這么哄哄樓哥哥,樓哥哥也溫柔地笑了。
如果太白上仙在場,必定灌下一壺美酒壯膽子,然后哈哈大笑。
留淵寶寶,哦不,是留淵上神,展開溫潤如玉的笑容,道:“阿棠,我不叫寶寶,姓夫名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