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旭站在金世明家門口，手指懸在門鈴上方遲遲沒有按下去。面試失敗的消息他已經通過微信告訴了老師，但當面匯報又是另一回事。他深吸一口氣，終于按響了門鈴。

門幾乎立刻就開了，金世明穿著一件深灰色中式立領襯衫，臉上的表情難以捉摸。

“進來吧。“他轉身走向客廳，聲音平靜得讓愛旭有些不安。

客廳里飄著龍井茶的清香。金世明示意愛旭坐下，給他倒了一杯茶，然后摘下眼鏡慢慢擦拭。這是他的習慣動作，通常意味著他正在思考重要問題。

“馬明遠給我打電話了。“金世明終于開口，“說了面試的情況。“

愛旭握緊了茶杯，熱度透過瓷壁傳到掌心：“老師，對不起，讓您失望了。“

“失望？“金世明突然提高了聲音，“我為什么要失望？因為你沒被那些眼高手低的關系戶選中？“

愛旭驚訝地抬頭，發現老師的眼中閃爍著憤怒的火花。

“**證券這幾年越來越不像話了！“金世明拍了下茶幾，茶杯里的水面微微震動，“什么阿貓阿狗都往研究部塞，就因為是某某董事的侄子、某某高管的兒子！馬明遠說那個頂替你的小子，連基本的DCF模型都建不明白！“

愛旭從沒見過老師如此激動。在他印象中，金世明永遠是那個從容不迫、處變不驚的長者。

“老師，您別生氣...“他小聲勸道。

金世明深吸一口氣，重新戴上眼鏡：“我不是生氣，是痛心。金融這個行業，本該是能者居之，現在卻成了關系網的游樂場。“他盯著愛旭，“不過馬明遠告訴我，你在面試中表現得很好，尤其是拒絕使用老陳給你的內幕消息。“

愛旭點點頭：“您說過，誠信是金融從業者的生命線。“

“沒錯！“金世明的表情緩和下來，嘴角甚至浮現出一絲笑意，“知道嗎？這才是你今天最大的成功。專業知識可以學，市場感覺可以練，但品格——“他敲了敲自己的胸口，“是從這里長出來的。“

愛旭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頭。這三個月的相處，他早已把金世明視為人生導師，能得到老師的肯定，比任何職位都珍貴。

“馬總對我說，給你一個'編外觀察員'的機會。不用天天去上班，雖然工資不多，但是對于學習金融格外有幫忙“金老說出馬明遠的提議。

“因為自由。也不影響你送外賣“金世明啜了口茶，“正式員工有太多條條框框，說什么話、發什么報告都要層層審批。而你這個'編外'身份，反而能暢所欲言，直接從市場角度發聲。“

“但我專業知識確實不夠...“愛旭老實承認。

“這倒是實話。“金世明從茶幾抽屜里取出一份手寫清單，“我早就準備好了，無論你面試成功與否，都要開始系統學習。“

愛旭接過清單，上面密密麻麻列著書目、網絡課程和實戰訓練計劃，甚至詳細到每天的學習時長分配。

“《證券分析》《金融市場與機構》《財務報表解讀》...“愛旭輕聲念著書名，“這么多...“

“嫌多？“金世明挑眉。

“不！“愛旭連忙搖頭，“我會全部讀完的。只是...“他猶豫了一下，“白天還要送外賣，時間可能...“

金世明擺擺手：“馬明遠給你的那個職位雖然工資不多，但夠你減少送單量了。從明天開始，每天下午來我這里學習一小時。“

愛旭眼眶突然發熱。這個與他非親非故的老人，為他考慮得如此周全。

“老師，為什么對我這么好？“這個問題在他心里憋了很久。

金世明沉默了片刻，望向窗外：“因為我年輕時也像你一樣，一無所有，只有一腔熱血。“他轉回頭，眼神忽然變得深邃，“而且...金融圈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

“我這樣...沒有背景的人？“

“不，“金世明搖頭，“是像你這樣——寧走遠路，不抄近道的人。“

愛旭低下頭，生怕老師看見自己發紅的眼圈。在這個功利至上的時代，能有人如此珍視他的堅持，比任何物質回報都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