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番,你這個人太擰了”二旅旅長丁喜春忽然說道,“要是老帥還在,早就一個大耳瓜子呼上去了。”
丁喜春一說話,姚東番就老實多了,畢竟雖然同是旅長,但是丁喜春的資歷太老了,他也是目前旅長當中僅剩的一個,早年還在巡防營的時候就跟著老帥的大將了,在奉軍中帶兵二十年。
說句不好聽的,丁喜春在老帥起家的二十八師當營長的時候,姚東番還在上軍校學射擊呢。丁喜春一句話,姚東番老實了。
“楊副司令,我和您道歉。”姚東番起身朝著楊宇霆一鞠躬“我回去以后肯定好好學習,改掉這個什么本位的毛病。”
楊宇霆作為長官,屬下已經低頭認錯,他也不好一直揪著不放,于是說道“總司令都是用心良苦的,無論是什么裝備,武器,大家早晚都會有的,不用急于這一時。好比說你,姚東番,你的資歷戰功我都是知道的,但是在場的這些旅長,哪個不是戰功赫赫呢?如果都拿功勞都說事,東北軍還怎么領導?”
楊宇霆本意是最后做個結尾性質的發言,然后就開始說別的事了。但是姚東番被楊宇霆這幾句嘮叨,火又給點起來了“楊副司令,那是不是東北軍什么壞事都需要改正處理?”
“你這話什么意思?”楊宇霆喝了口咖啡,不緊不慢的問道。
姚東番冷哼一下“那么熱河的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個旅私喝兵血,謊報軍餉,倒賣大炮,你管不管?”
“姚東番!你瘋了嗎!”榮真嘩啦一下站了起來,立刻對門外的衛兵說道“衛兵,姚旅長身體不適,帶他去休息。”
“等等。”楊宇霆一擺手,然后又看向姚東番“姚東番啊。。姚東番。。平時看你不吱聲不知氣的。沒想到還有這一出?你說說吧,你剛才點名說熱河督軍湯玉麟麾下的三個旅的問題。”
“楊副司令真的不知道嗎?”姚東番嗤的一聲,笑道“還是說,只能管我們這些人,管不了他湯玉麟湯大帥。”
其實楊宇霆對于姚東番說的事情,知道的半真半假。他是知道湯玉麟喝兵血的,這個時代的部隊,但凡是舊軍閥,都喝兵血,克扣軍餉。
比如一個旅滿員8000人,這個旅長跟司令部,上報的是8000人的兵餉,但是實際上,這個部隊只有6000人。剩下2000人的軍餉就被旅長揣進了自己兜里。
如果遇到了有志氣的軍隊領導,這部分軍餉就會留下來給部隊里的主力營連添置武器,等于說是自己私下縮編一部分部隊,然后把主力精英化。
但大部分的軍隊領導都是把這部分錢裝進了自己腰包,買房買地,娶小妾,抽大煙,就是不干正事。
湯玉麟部隊的這種習氣很重,楊宇霆是知道的,但是沒啥辦法,從老帥那時候起,人家湯玉麟的部隊就是自己獨立帶兵的,屬于奉系中的小派系,從來都是湯玉麟自己指揮,是湯家軍。
但是倒賣大炮這種事情,楊宇霆還真是不知道。
“你說明白,當著這些旅長的面。”楊宇霆揮手讓衛兵退下,然后又跟榮真說道“讓姚旅長說清楚。”
榮真面色難看,明顯不想讓這種事情攤開來說,但是楊宇霆在面前,也容不得他置喙。
“我半年前就知道了!”姚東番也豁出去了“剛打完中東路大戰沒多久,那時候總司令覺得大炮重要,決定給每個步兵旅先期發12門炮,先成立個炮營。給熱河一共發了36門!結果被湯玉麟私自賣給了閻百川24門,得了幾十萬大洋!閻百川轉手就用這些炮成立了晉軍自己的炮團!”
“你是怎么知道的?”楊宇霆聽到這個消息,很是意外,緊緊追問。
“我怎么知道的?我去熱河公干的時候,是湯玉銘接待的我,我倆在酒桌上喝多了,湯玉銘說的。”姚東番說道“他是湯玉麟的炮兵司令。大炮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操辦的。”
“你沒有實際證據?”楊宇霆反問道。
“沒有!”姚東番依舊梗著脖子“如果你楊副司令不信,大可以派人去調查一下!如果我姚東番說的假話,這身軍裝我就脫了,不干了!”
這個事情太突然了,在所有旅長面前,等于把楊宇霆架在了這里。
楊宇霆轉身對副官說道“白仁,現在就給熱河發電,問詢一下這個事。如果屬實,嚴懲不貸。”
“姚旅長,謝謝你的揭發和舉報。”楊宇霆意味深長的說道。
這場軍部會談在眾人極度沉默的情況下算是勉強開完。
楊宇霆在回到自己辦公室后,第一時間就給還在海邊烤肉的少帥打去了電話,說明了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少帥在電話中也是嗎了個巴子的不斷,又說自己暫時回不去,由楊宇霆全權處理。
放下電話后,得到了全權處理權的楊宇霆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今天姚東番鬧的這一出,固然很難看,讓東北軍的內部不和的傷疤都露了出來,但是最后這個莽夫的爆料,也讓楊宇霆有了新的想法。
那就是在九一八之前,先徹底解決熱河這個半獨立王國!
現在在東北四省和山東境內,遼寧自不必說,上下一體,又有少帥和楊宇霆親自盯著,可以發揮出百分之百的戰斗力。膠東軍區和膠萊平原剛剛歸附,人心未定。
吉林張作相那邊實際上在熙洽事件后,薛岳進駐吉林,少帥這邊又將大手伸入,已經掌握了吉林一多半的軍隊,并且張作相心氣已經沒了,兒子又是和少帥一條心的,所以吉林方面至少可以發揮出百分之**十的戰斗力。
黑龍江的萬福麟因為中東路的事件損兵折將,自己又是小心謹慎,唯少帥之命令是從,所以少帥的指示在黑龍江也是無所不到,可以發揮出百分之七八十的戰斗力。
只有熱河,自從湯玉麟進入之后,他先是委派自己湯家的族人當熱河的軍政高官,又派自己的這些弟弟擔任軍隊的負責人,將熱河一省幾乎變成了湯家的地盤,針插不進去,水潑不進去,對于少帥的命令,向來是,你給我錢可以,要我打仗,看我心情。
在楊宇霆原來的時空里,九一八之后,湯玉麟也是一槍不放帶著幾十輛馬車的金銀珠寶直接跑路,直接把熱河留給了日本人,十足的一個懦夫。
楊宇霆以前的時候,就一直在想該怎么解決熱河的問題,把內部最后一塊膿血擠掉。
現在瞌睡有人送枕頭,姚東番在軍部會議上,等于自己實名制揭發湯玉麟,讓楊宇霆有了可以發難的機會!
也可能是只有一次,不會再來的寶貴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