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破舊的木門打開,樂東閃身出去,反手將門虛掩上,隔絕了屋內那令人窒息氣氛。
同時在他拉開木門時,門縫下那張偷窺的鬼臉瞬間縮了回去,消失不見。
外面棚區特有的陰冷空氣撲面而來,激得樂東打了個寒顫,他抬眼望去,心臟猛地一縮。
眼前是三頂巨大的塑料大棚,在慘淡的夜色下如同三座閃爍著鬼火的墳包。
而棚內影影綽綽,數不清的灰暗影子在無聲忙碌著,那數量……遠遠望去,黑壓壓一片…
這踏馬怕是有上百!
樂東只覺得頭皮發麻,剛剛燃起的那點希望小火苗,被這“百鬼夜行”般的景象撲滅了大半。
自己那點小心思,在這龐大的鬼群面前,顯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可現在已經出來了,他強壓下心頭的驚駭和退縮,裝模作樣地捂著肚子,朝荒地摸索過去,腦中卻在瘋狂地轉動,思考著怎么辦。
到底如何接觸到那群鬼,又該怎么說服它們……不,是怎么煽動它們!
黑夜中,樂東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就在他心亂如麻,走到離棚屋大約十幾米遠,一處半人高的枯草叢邊時,一股刺骨的陰寒毫無征兆地從背后襲來。
“兄…兄弟……”
一個陰森飄忽的聲音,幾乎貼著樂東的后頸響起。
樂東渾身的汗毛炸立,心臟猛地一抽,彈跳著轉過身,背靠枯草叢,驚魂未定地看向聲音來源。
是那個穿著破爛西裝的企業家陰魂。
它不知何時已悄然飄到了他身后,此刻正懸浮在離地半尺的地方,灰敗的臉上交織著恐懼,焦慮和孤注一擲的瘋狂。
樂東強行壓下喉嚨里的驚叫,心念電轉,想這或許是個機會,但臉上還是堆起警惕和抗拒的神色,聲音帶著不耐煩:
“誰是你兄弟?人鬼殊途,我能幫你什么?幫不了,趕緊走開!”他作勢就要繞過它往回走。
“別,兄弟,求你了!就幫帶一句話,就一句!”
西裝鬼魂大急,猛地飄到樂東面前攔住去路,雙手作揖,姿態卑微,“我有錢,我活著的時候藏了現金,只要你幫我帶到,我告訴你地方,全是真金白銀的票子!”
樂東腳步一頓,臉上故作的露出猶豫掙扎的神色:“帶話?帶什么話?誰知道是不是什么坑人的話?
再說了,你自己是鬼,想去哪飄去哪飄,用得著我帶?我看你就是沒安好心!”
他故意把想去哪飄哪咬的很重。
“我去不了啊,兄弟!”西裝鬼魂急得幾乎要哭出來,它回頭驚恐地望了一眼石棉瓦棚屋的方向,“我只要敢離開這片大棚的范圍,分分鐘就會魂飛魄散!”
它怕樂東不信,又急切地補充道,“沒有那個老…老…主人的命令,我們這些被‘種’在棚子里或者被抓來干活的,誰也不敢,也根本沒辦法擅自離開一步,那鈴鐺…”
它下意識地抬頭望了望棚屋頂上某個方向,眼中滿是刻骨的恐懼和怨恨。
“鈴鐺?”樂東捕捉到了這個詞,心里默默記下,但臉上依舊維持著懷疑,打算再會一會這陰魂。
“哼,少來這套,外面這么多鬼,老根能看得住誰?我看你就是編瞎話想害人,讓我帶話?指定不是好話!”
西裝鬼魂被樂東氣得鬼影都晃了幾晃,它猛地攥緊了拳頭,聲音都帶起哭腔:
“真的兄弟,我死的時候,我老婆剛懷孕,還沒來得及給孩子起名字啊!
我死后不甘心,就去告訴她我給孩子想好的名字……結果那個傻婆娘,她以為是撞邪了,直接托人…托人找到了那個老魔頭把我給抓來了!
我孩子的名字……到現在都沒能告訴她啊,嗚嗚嗚……”它竟真的發出了低低的哭聲,悲切異常。
樂東聽得嘴角一陣抽搐,心想:這可不就是撞邪么?你老婆找人對付你,簡直再正確不過了!
看他焦急的樣子,樂東裝作為難的樣子說::“嘖…這事兒…聽著是挺慘,不過…”
他話鋒一轉,“這種事,我覺得還是你自己去說最合適,我跑去跟你老婆說她能信?不把我當神經病或者詐騙犯打出來才怪!”
他攤了攤手,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西裝鬼沉默了,模糊的臉上似乎能看出沮喪和無奈,它大概也覺得樂東說得有道理,哭喪道:
“瑪德生前本本分分沒進過局子,這死了不得安寧進了私人監獄!”
樂東看著它又氣又惱的樣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語氣變得隨意,嘆息道:“唉,其實吧,孩子的名字,最好還是你這個當爹的親自定,誰知道你媳婦…”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拖長了調子,“哪天改嫁了呢?到時候…嘖嘖,老婆是人家的,家產是人家的,孩子也是人家的,連姓都得跟著別人!
到時候那后爹隨便起個名字,這樣的話……你這孩子在這世上,可就真跟你這個親爹,沒半毛錢關系嘍,你呀,就安心在這兒當牛做馬,安息吧,別惦記了。”
這番話精準地戳中了西裝鬼魂作為父親和丈夫最深的恐懼和執念。
“不,不行,絕對不行!”
西裝鬼魂猛地抬起頭,眼中綠光森森,“我的孩子必須和我有關系,就算是我死了,他也知道自己名字是他爹取的,我必須得想辦法跑!”
樂東心中暗喜,臉上卻不動聲色,繼續煽風點火:“誒,這就對了,這才像個爺們兒,你不是企業家嗎,這才配得上你生前‘跺跺腳,市里抖三抖’的身份。”
西裝鬼魂被激得鬼氣沸騰,但殘存的理智和對老根的恐懼讓它依舊不敢妄動。
只是盯著棚屋頂,咬牙切齒地說:“這老不死的…要不是有那個該死的‘攝魂鈴’掛在那兒,我們早就…早就…”它眼中兇光閃爍,后面的話沒說出來,但意思不言而喻。
“攝魂鈴?”樂東終于抓住了最關鍵的信息,但聽到陰魂話里的‘我們’,又故作不經意地問:“它們……也想跑?”
他指了指遠處大棚里那些影影綽綽的灰影。
“怎么不想?”西裝鬼轉過頭,聲音里充滿了壓抑已久的怨毒,“這他媽根本就不是鬼呆的地方,要不是因為那破鈴鐺,誰不想跑?誰不想扒了那老東西的皮,啃了他的骨頭?”
時機到了!
樂東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他強壓著激動,輕輕問道:
“那…如果那個鈴鐺…被摘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