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宇這聲音稍微大點,整層便都能聽到。宋宇拿眼光一掃,但凡沒被屏風遮住的客人,只要看到宋宇目光掃來,都會躲瘟神似的趕緊躲回屏風后。
甚至還傳來幾句議論“;哎呦喂,這主不要命了,大庭廣眾的,念反詩...”
“:三樓可都是當朝權貴,也不怕惹來禍端!”
“:看這人穿著,應該也是個世家子弟,莫不是喝多了酒,失言了?這要是有心人告官,平白給家里父母招惹災禍啊!”
更有人言“:喝你的酒,這年頭誰心里不憋著一口氣?喝點酒發泄一下,很正常。”
宋宇這個郁悶啊,賢人呢?將目光收回,剛想笑罵余階故作神秘,自己座位后面卻傳來了一道洪亮的聲音“:兄臺念得好詩,哈哈哈,在下聽的舒坦的很吶!”
另有個聲音也傳了來,不過卻沒有剛才那聲有底氣,甚至夾雜著些許抱怨“;劉兄,你的詩隱又犯了,大庭廣眾念反詩,這罪名可不小啊,唉,罷了,兄弟我就陪你這一遭。”
宋宇趕緊站起身來,只見從身后屏風閃出兩人,一人橫眉朗目,目不斜視,一身文人打扮的藍衫,看著就像是個有骨氣的漢子。
而另一人則長得市儈了些,打扮起來更像是個土財主。
只見那骨鯁的漢子作揖道“;
老鶴孤飛久失群,
天涯懷友寸心勤。
狂生似膩寧堪近,
佳士如香故可熏。
在下劉克莊,見過兄臺。”
另一市儈些的也作揖道“:在下楊輝,與劉兄在此飲酒,劉兄此生最愛此詩,故而...叨擾,叨擾!”話沒說完,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宋宇等人。
劉克莊?乖乖,還真是條大肥魚。南宋中期數一數二的詩人,送上門來了!
宋宇樂開了花,不敢怠慢,慌忙與眾人起身招呼,但話沒出口,一旁的余階先說話了“;剛才念詩的,便是這位公子。是我大宋的太子。”邊說邊擺手指向宋宇。
劉克莊倆人一聽宋宇身份,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就像吃了過期食品便秘一樣。
宋宇看著倆人的表情,心想難道對皇族有意見?開口問道“:兩位為何如此表情?還請入座詳說。”
兩人聽到宋宇讓自己入座,慌忙推辭“:身份懸殊,不敢與太子殿下同席而食。”
程保一聽這話不樂意了“;我家殿下如此邀請,還請兩位不要拂了面子,想我兄弟二人也只是家丁,殿下尚讓我二人入席,怎的?你二人飽讀詩書,還不如我等武夫么?”說完蔑視的看了劉克莊兩人一眼。
別說,這句話還真管用,只見劉克莊眉毛抖了抖,將手一拱“;既然是殿下邀請,是我二人的榮幸。”
宋宇說道“:那便好,如此,還請程保趙國兩位兄弟先去隔壁酒桌上稍坐。”
畢竟這桌子不大,六人已經不少了,所以先把程保趙國支到劉克莊他倆的席上。
兩人不多廢話,諾了一聲,便到隔壁桌了。和武人說話就是省事,大多都是直腸子,令行禁止,行動快。
文人就不同了,由于讀的書多,想法也就各不相同,可以說每人心里都有個小世界。講究的也就不是一般的多。可能一句話產生分歧,就能斷交一輩子。
小小見座位有變動,也起身很乖巧的離座了。見她離開,宋宇也沒想多問。
此時座位空出來,宋宇微笑著說道“:還請兩位入席。”
劉克莊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這風范,頗有點武人的味道,不過這也在宋宇的意料之中。
歷史上這位就是繼承辛棄疾詩風的硬派詩人,軟啦吧唧的,他也寫不出那么帶勁的詩。
楊輝則是微笑著向每一個人作揖后才入座。
眾人都坐好后,宋宇才疑惑的問道“:不知兩位為何聽到本殿下名字,會有剛才那般表情?”
劉克莊剛想說話,一旁的楊輝先開口了“;無事,殿下,我二人知道是當朝太子,驚愕而已。”
驚愕?能是那表情?騙傻子呢“:恐怕不止驚愕這般簡單吧?”宋宇淡淡的說道。
一旁的劉克莊努力甩開楊輝壓著自己的手,瞪了楊輝一眼,隨即冷冰冰的說道“;既然殿下想知道,那在下便說了。其實我二人早已聞聽太子殿下大名久矣。”
宋宇看他這冷峻的表情,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名聲“:無礙,盡管說。”宋宇坦然道。
“:其實何止我二人,這臨安城都傳開了,流言說太子因寵信一名風塵女子,而一年有余不上朝,整日在府內飲酒,聽琴,作樂,實是另我等文人為大宋的前途心痛。”
好嗎,原來是這事。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宋宇這里剛想解釋,一旁的余階冷冷的插嘴道“:兩位都是我大宋的飽學之士,何以相信起這些坊間流言了?”
劉克莊眉頭一皺,看了看坐在自己旁邊的余階“;敢問閣下是?”
余階依舊面色冰冷,將手一拱“;不才余階,幸賴殿下看重,現任濟國公府陪讀。”
他倆雖然都為真德秀學生,卻是素不相識,余階從師不過一年有余,而這劉克莊則是十余年前的事。明白這倆人關系的宋宇,見這倆同門師兄弟在此互相介紹,心里不禁覺得好笑。
劉克莊還想說話,宋宇卻打住了他“:不知道兩位現居何職?”
宋宇可不想聽這倆同門師兄弟斗嘴皮子。因為宋宇實在是猜不透,這倆人在這臨安干嘛?歷史上這倆人不是一直都在外做小官嗎?
見宋宇不為自己流言之事辯解,反倒問起自己兩人現在的身份,劉克莊不禁對這太子產生了一絲好奇。
可一想到自己和楊輝現在的處境,倆人對視了一眼,又都是一肚的苦水。
宋宇看他倆這模樣,心里又是一喜,這倆人肯定郁悶了,郁悶了好,咱正好順手牽羊,把他倆一塊牽走...
倆人就這么沉默了一會,最后楊輝先開口了“;劉兄,還是你說吧,這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
劉克莊深知這楊輝的脾氣,肯定是礙于面皮,不想開口。便對著面前的宋宇開口說道“:我二人不久前還在外做得一任小官,雖無大功,亦無小過。但數月前,我二人同時接到昔日好友鄭清之的書信,要我二人辭了官,來這臨安相見。說是要在朝庭上保舉我二人。”
宋宇聽到此,也算是明白了個大概。要說劉克莊他倆不了解鄭清之,可以理解。
但自己可是相當了解他。因為這鄭清之,可是宋理宗的老師,平生不愿做人,只愿跟在史彌遠身后作狗。
可以說太子趙竑之死,和他有直接關系。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宋宇還是對著劉克莊倆人佯作恭喜道“:恭喜兩位,可算是有了出頭之日,鄭清之那可是本領通天,有他的推薦,兩位日后定是前途無量啊。”
劉克莊倆人哪里知道宋宇是怎么想的?聽了宋宇的恭喜,眼角直抖。半晌,劉克莊嘆了一口氣“:唉,等來了這臨安,我二人后悔不已啊。”
宋宇趕緊追問“:哦?難道這鄭清之誆了你二人?”
一旁的楊輝開口了“:那倒不是,只是我二人到了這臨安,才知這鄭清之已然投了史彌遠。我二人不愿屈身投在史彌遠麾下,便滯留在了臨安,數日前于這豐樂樓相聚,相互詢問下,才知原來不只自己一人如此。”說完看了看旁邊的劉克莊,無奈的搖了搖頭。
宋宇這心里樂開了花,心想這鄭清之真是幫了自己的大忙啊。這史彌遠,自從在玉津園用棍棒砸死了主戰派韓侂胄之時起,便已經成了大宋民眾心中的賊。
韓侂胄就算再百般不是,他也是鷹派的,不管任何時代,鷹派都會得到部分民眾的認同。
相反的鴿派就會被民眾認為是軟弱無能,對內高壓,對外軟弱的廢物。
你史彌遠想讓這些有底線的人,給你效力,這不是開玩笑嘛?可想想這倆人對自己印象好像也不太好,宋宇也是犯了難。要如何牽走這兩只大肥羊呢?
宋宇沒點墨水,犯了愁,余階卻在旁開了口“;還請兩位贖余某剛才失言之罪。原來兩位都是明事理之人。既如此,何不留在殿下府上,看看殿下究竟是何等樣人?”
兩人一聽這話,都有點不好意思“:剛才我二人那般說殿下,怕是不妥吧?”
宋宇哈哈大笑“:能得到兩位相助,是趙竑幾世修來的福分,來,滿飲此碗,以后便是我趙竑的兄弟。”
兩人受寵若驚,起身就要下跪,宋宇忙起身按住兩人肩膀“:何必多禮?竑平生最煩的就是跪拜之禮。正好今日有酒有肉,正是交友的好場合啊!”
歷史人物志:劉克莊,江湖詩人,辛派代表,這人有三個特點,一活得長,二江湖詩人里成就最大,官位最高,三敢說話,因為敢說話沒少倒霉。老師同樣是理學真德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