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的教堂里，一只琉璃杯被狠狠摔了出去！

杯子沒有應(yīng)聲而碎，而是彈落在柔軟舒適的長絨毛毯上，在地上無力的翻滾幾周后，瑟縮在角落里，躲避著尊貴之人的怒火。

“膽大妄為！不知廉恥！”

那位穿著深藍(lán)色主教常服的珀萊姆城海神教會大主教拂袖拍桌，怒不可遏的站起來：“她怎敢——她怎么敢！”

“耶利米！她就是敢了！她不僅敢了，她還把軍隊開到了城門下！”

他身邊的副手，神父馬吉這么說道：“可你能怎么辦呢！”

大主教咬牙道：“派兵！我要派兵剿滅他們！一群異教徒，一群趴在大海上汲取海神大人生命的、還想著傾覆權(quán)力的蛀蟲！我要派兵剿滅他們！”

“哈！”

這位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神父冷笑了一聲。

馬吉的職位雖不如大主教，但論在珀萊姆城的話語權(quán)，他并不比大主教耶利米差。

“恐怕事情沒那么簡單。”

他伸手召來傳信的教士：“仔細(xì)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那名傳信的教士喘著粗氣：“出城的城門已經(jīng)被封鎖了！”

“他們不是只有二百號人嗎？”

這是老巴倫散布的消息。

二百人不算少，但也遠(yuǎn)遠(yuǎn)沒有達(dá)到能圍城的數(shù)量。

“那是上午，”教士猶豫了一下：“黑森林之家大概已經(jīng)陷落了，我們收到了求援信……”

“廢物！”耶利米大罵：“我就說，把重要的傳送法陣交給那幫雇傭兵就是錯誤的決定！”

“他們占領(lǐng)了黑森林之家，然后呢？”

“傍晚的時候，源源不斷的士兵就出現(xiàn)在了城邊。”

“這么快……這個長樂教會不是才冒出來不久嗎？”

神父皺了皺眉：“什么時候教會軍力量發(fā)展的這么強(qiáng)了？”

“一定是奧蕾莉亞資助的！那個女人肯定貪墨了玫瑰郡許多錢財！”

大主教大聲說道：“她一定還藏了很多錢在某個地方，就像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一樣，她的宅邸里一定有我們沒翻到的地方——”

“閉嘴！這難道光彩嗎？！”

神父轉(zhuǎn)身呵斥道：“你要到大街上去嚷嚷嗎？！告訴所有人！所有信徒！我們！海神的代行者，參與了對世俗財富的劫掠？！”

“……”

大主教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神父狠狠的瞪了一眼這家伙——要不是他有點背景，這個大主教又如何輪到這么個傻缺來做？

“你看得出人數(shù)嗎？”他接著問教士。

“我攀到城墻上去看了，估計得有兩千人。”

“兩千人……”

神父馬吉沉默，兩千人，整個珀萊姆城的駐軍也就兩千人。

作為一座分教會，珀萊姆城的海神教堂也就四百名的教會軍，大部分還都駐扎在城外的村莊里。

“真……”

他張了張嘴：“真叫人羨慕！”

兩千多號人的軍隊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能力、財富、豐沛的物資，以及執(zhí)權(quán)者對奧蕾莉亞完全的信任。

才會將這么大一支隊伍派來支援她。

神父捏了捏眉心：“發(fā)求援信吧，發(fā)到王都去，給馬修·麥迪遜。”

“是。”

“可是，即便他們圍城——那又怎樣呢？”

耶利米道：“我們有傳送法陣啊？人可以出去，糧食也可以進(jìn)來，我們的城墻足夠堅硬，就算他們有兩千人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話是這么說。”

神父猶豫的點了點頭：“不過，還是先求援吧，一場宗教戰(zhàn)爭——一方圍城，另一方避戰(zhàn)不出，未免也太丟臉了。”

那名教士目光波動了一下，他的神情有些復(fù)雜，但顯然在座沒人會照顧一個傳信的家伙的情緒。

他朝著街道走去。

百姓們在街頭巷尾交頭接耳：“不讓走？”

“也不讓進(jìn)呢！”

“倒是不殺人……”

“可堵上門——這比殺人還難受啊！”

“別擔(dān)心，總會有人解決的……”

他低下頭，避開百姓們看過來的期待的目光。

他只是一個教士，連執(zhí)事都算不上，他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但是……

在神殿中錦衣玉食長大、成熟和衰老的人們要如何才能明白，尋常百姓是用不起傳送法陣的。

而被商人們花錢收集和運(yùn)送來的糧食，雖然會免費(fèi)的送入教會的神殿，但這群貪心的家伙，會忍住不掠奪百姓口袋里的銅板嗎？

不痛不癢的圍城會讓百姓惶恐，但掠奪的真金白銀會讓百姓瘋狂。

……

“神說，用兵之道，攻心為上。”

奧蕾莉亞說：“這就是我的計謀。”

營寨里燈火搖晃，空氣里全是涂抹劍刃的牛羊油脂、馬匹和糞便、篝火和燃盡的灰燼、金屬和皮革這些讓人不安的氣味，但此刻奧蕾莉亞的內(nèi)心卻出奇的安定。

她換了一套衣服，是德朗恩讓希克帶著一支內(nèi)侍小隊送來的。

小小男孩兒滿臉興奮的看著她，把“爸爸”讓他帶來的東西堆在地上。

那些大箱子里裝滿了她的羅裙、珠寶和漂亮的鞋子。

但奧蕾莉亞只從里取出了一套勁裝，那是她以前騎馬的時候穿過的，瀟灑利落。

其他的衣服則原封不動的放在箱子里，等待著它們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此刻，她穿著勁裝，手里盤握著神器，飄灑著一頭瑰麗的寶藍(lán)色長發(fā)，用馬鞭再向上推了推她的水晶眼鏡。

這模樣，和常樂在選人界面初見她時幾乎一模一樣。

在搖晃的燭光里，常樂看清了她的臉。

那雙黃綠色的眼睛在微笑。

于是常樂立刻意識到，她喜歡這里，她喜歡現(xiàn)在。

“線人已經(jīng)進(jìn)城去了。”

萊安說：“她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的，殿下，大家都相信著您的決斷。”

這話語又變得沉重了。

奧蕾莉亞點頭：“我明白，她把我給她的東西帶上了嗎？”

“是，那是什么？”

“一件遺失物，時隔這么久，也該物歸原主了。”

奧蕾莉亞嘆了口氣。

她想起了那個殘忍的午后，自己在墻后跪坐祈禱的樣子。

她想，如果她能成為根基深厚的奧蕾莉亞的話，她可以一劍刺死蓋烏斯的。

可她不是。

所以她不能。

但現(xiàn)在，她似乎得到了一把審判之劍了。

“你說的那個她……叫什么？”

“碧翠絲·夏普，殿下。”

“多謝，我會記住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