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火車站前的廣場上有各個大學(xué)的迎新點，燕大的迎新點一眼就能夠看到，跟其他學(xué)校的迎新點相比，站著幾個百無聊賴的學(xué)生，偶爾會有學(xué)生挑著扁擔(dān)或者背著行李過去登記。

燕大迎新點的松弛感，只有不遠(yuǎn)處的清華能夠媲美。今年燕大總共才招收一千名左右的本科生，外地來的學(xué)生又分散在各個車站。整個迎新點上午才接到了四十多名學(xué)生。

“老鄒同志，老葛同志，就送到這里吧！”

劉一民拿著錄取通知書登記好之后走到停在廣場一側(cè)的公交車旁，現(xiàn)在是燕大的迎新車。

上面零零散散坐著不少的學(xué)生。老鄒和老葛一人提著被褥，一人提著網(wǎng)兜，倒是劉一民雙手空空，只拿著一張錄取通知書，搞得他有點不好意思。

“一民，我們兩個將行李給你放好再走。”

劉一民來的巧，剛到這趟迎新車就要往燕大開，不用坐在車上苦苦的等了。鄒獲凡和葛落將行李放好，握住劉一民的手告別，鄒獲凡又將這陣子找到的各種票交給劉一民，最貴重的是一張自行車票。

“買了新自行車，記得來《詩刊》編輯部看我們，你要是不來，我們可要到燕大去找你。”鄒獲凡拍了拍劉一民的肩膀笑著說道，葛落見公交車已經(jīng)發(fā)動起來，便催促劉一民趕緊上車。

車上不少學(xué)生看著這一幕，大家都十分好奇，以為是家長前來送孩子上學(xué)。這個年代家長送孩子上學(xué)可是稀罕事兒，有的都二三十了，讓家長送也不合適，有這樣的稀奇事兒，大家都樂意看個熱鬧。

并且葛落和鄒獲凡兩人的穿著和氣質(zhì)都不像一般的人，一看就是在單位工作的。

公交車上，一名穿著綠軍褲長頭發(fā)，長相略顯猥瑣地男生瞥見這一幕，沖著旁邊的女生興高采烈地點評道：“咦！真是個稀罕事兒，上個學(xué)還得兩個家長來送，我就是考個第一，也是我自己來的。”

旁邊的女生微笑著點了點頭，見女生終于笑了，男生說的更起勁了。

劉一民上車后，在車?yán)锩鎾吡艘谎郏吹竭@長得“老成”年輕人正在叨叨個不停，眼神偶爾會落在自己身上。在又一次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劉一民沖著他微微一笑，直接朝他走去。

多年以后，面對記者的采訪，著名作家劉振云準(zhǔn)會回想起在公交車上跟劉一民初次見面的那個遙遠(yuǎn)的中午。

陽光透過車窗照在劉一民的側(cè)臉上，本應(yīng)該是詩意的相遇場面，卻被劉一民嘴角的邪魅一笑給破壞掉了。

劉一民徑直坐在劉振云的旁邊，本來在低聲蛐蛐他的劉振云立馬噤聲，沖著他笑著說道：“我叫劉振云，家是豫省延津嘞，恁是哪兒嘞？”

“咦，恁也是豫省嘞？我是豫省洛城嘞！”

“咦！不遠(yuǎn)，那是老鄉(xiāng)！”劉振云一聽是老鄉(xiāng)，立馬起勁了，全然忘了剛才自己曾陰陽過這個老鄉(xiāng)。

前排的女生名是燕**律系的學(xué)生，也是豫省來的。劉振云坐火車的時候兩人有一面之緣，到了公交車上，劉振云順勢坐到了女孩身后，自來熟的聊了起來。

公交車啟動，劉一民沖著下面的鄒獲凡和葛落揮了揮手告別，劉振云的嘴角下意識地又撇了撇。

隨著公交車遠(yuǎn)去，葛落看著依依不舍的鄒獲凡，笑著問道：“是不是公交車后面的鐵皮擋著你的視線了？跟劉備送徐庶一樣，走了走了，搞得好像你是一民的老鄉(xiāng)似的。編輯部還有事情，有幾個老同志回燕京了，估計這會兒已經(jīng)到作協(xié)了！”

“宋紅同學(xué)，實不相瞞，在來學(xué)校之前我是很愁的，成績單到的時候縣里面告訴是我們地區(qū)的文科第一名，后來通知書來了，我爹和我整宿整宿的愁，睡不著覺...”

宋紅打量了一下劉振云的穿著后，問道：“是怕沒錢上大學(xué)嗎？學(xué)校給咱們發(fā)補貼，我聽說每個月有十四塊，省點吃是夠用的。”

劉振云洋洋自得的表情瞬間僵硬了，不過好在他臉皮厚，說道：“不是沒錢，我跟我爹愁，是不知道燕大在哪兒，我爹每天拿著錄取通知書坐在村頭，逢人就問知不知道燕大在哪兒，怎么走！”

劉一民暗道，這劉家爺倆真夠裝的。

唉，不對，自己好像也姓劉！

宋紅一聽就知道這家伙是在炫耀，瞥了一眼神情自若的劉一民，也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劉振云噴吐沫星子。劉振云絲毫不覺，他此時已經(jīng)完全進(jìn)入了雄競狀態(tài)。

“咦！這就是**！”劉振云大聲地說道，腦袋恨不得伸出窗外。為了讓大家了解燕京，公交車故意走了長安大街而不是一路向北。

等過了**，劉振云嘟囔道什么時候也來**、故宮看看，就是不知道要不要錢。

“一塊錢！”劉一民說道。

劉振云下意識地說道：“啥？”

“他說故宮門票一塊錢！”宋紅重復(fù)道。

“這么貴？那還是不去了，你咋知道？“

“前幾天去了一趟，沒啥看頭。”

劉振云看著劉一民，心里有很多的話想問，比如他是豫省的，為什么前幾天能去故宮之類的，難道他幾天前都來了，不過在女同學(xué)面前，他還是沒有問出來。

宋紅沖著劉一民問道：“這位同學(xué)，你考了多少分？”

“我考了397，地區(qū)文科第一。”劉振云搶先說道，接著神秘地說道：“縣里說我本來可能是全省第一，不過后來聽說洛城有個鱉孫，考了451，唉！我就成第二了。”

宋紅點了點頭，她也聽說了，繼續(xù)看向劉一民問他的高考成績。

“451！”在兩人愕然的目光中，劉一民嘆息一聲后，淡淡地說道：“沒錯，我就是你們口中那個考了451的鱉孫！”

劉振云驚的差點被吐沫給嗆死，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臉憋得通紅，劉一民拍了拍他的后背幫他通氣：“不至于，咱倆這差距，你把我當(dāng)做競爭對手，實在是有點難為自己了！

懟個奶糖吃！”

“鱉...誰吃你的奶糖？”劉振云說完，硬氣地將奶糖放進(jìn)了自己的挎包里面。

接下來的路上，劉振云一聲不吭，在一旁聽著宋紅和劉一民閑聊。兩人為伴，三人不歡；三人行，總有一人是多余的。

“唉！”劉振云嘆息一聲！

“嘆什么氣，再嘆氣坐車底，別坐車?yán)铮　?/p>

等到了燕大的南門，劉振云重新活了過來：“咦——這就是燕大，比俺縣嘞革委會都好看！”

“咦——這就是未名湖！”

“咦——這就是博雅塔！”

宋紅：“劉振云，你能不能別咦了？”

“ロ...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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