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信,是仿造的。”蕭承翊的聲音冷得像冰,“但足以讓戶部尚書萬劫不復。”
他看向林薇:“母后,依你看,誰有本事仿造先皇的筆跡,還能讓邊關(guān)將領(lǐng)信以為真?”
林薇的目光落在信件末尾的印章上,那印章的紋路,與原主記憶在長公主宮殿里見過的一枚玉佩,幾乎一模一樣。
她深吸一口氣,終于明白原主為何要刻那個“忍”字。
這深宮棋局的背后,藏著的,恐怕是一場顛覆王朝的風暴。
而她和蕭承翊,早已被卷入其中,退無可退。
蕭承翊將信件收好,指尖在木盒邊緣重重一叩:“看來,有人不僅想動老三,還想借先皇的名義動搖國本。”
林薇看著那些足以以假亂真的字跡,忽然想起原主記憶里的一個細節(jié)……先皇晚年臥病時,曾讓長公主代筆寫過幾封家書。
能模仿先皇筆跡到這種地步,除了常伴左右、見過他真跡的人,還能有誰?
“陛下打算怎么辦?”林薇抬頭問,小臉上褪去了往日的稚氣,多了幾分凝重。
“戶部尚書是保不住了。”蕭承翊眼底寒光乍現(xiàn),“但他背后的人,朕要一個一個揪出來。”
他將木盒遞給身后的侍衛(wèi):“收好,這是扳倒他們的關(guān)鍵。”
兩人離開戶部尚書府時,正撞見一隊禁軍押著戶部尚書往外走。
老頭滿頭白發(fā)凌亂不堪,往日的意氣風發(fā)蕩然無存,路過馬車時,他突然掙脫侍衛(wèi),死死盯著車窗的方向,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像是想說什么,卻被侍衛(wèi)捂住嘴拖走了。
林薇掀起車簾一角,看著他消失在街角,心里莫名發(fā)沉。
這老頭雖貪,但未必有顛覆王朝的膽子,他更像是被人推出來擋刀的。
“在想什么?”蕭承翊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他不知何時也上了馬車。
林薇放下車簾:“在想,下一顆被吃掉的棋子,會是誰。”
蕭承翊沉默片刻,忽然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上面刻著繁復的云紋,正是林薇在長公主宮殿見過的那款。
“這是從李修貼身荷包里搜出來的。”他指尖摩挲著玉佩上的裂痕,“長公主的私印,與這玉佩的紋路能對上。”
林薇心頭一震:“陛下早就懷疑她了?”
“她手握部分先皇舊部,卻從不摻和朝堂之事,”蕭承翊冷笑,“太過干凈,本身就是破綻。”
馬車駛?cè)牖蕦m,剛到慈寧宮門口,就見雯萱焦急地等在臺階下,看到林薇下車,臉色發(fā)白地迎上來:“娘娘,我母親長公主……長公主來了,正在殿里等著您呢。”
林薇和蕭承翊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走進正殿,長公主正坐在榻上喝茶,一身素色宮裝,氣質(zhì)溫婉,見林薇進來,放下茶杯起身行禮:“參見太后,參見陛下。”
“皇姐不必多禮。”蕭承翊語氣平淡,目光卻像探照燈般掃過她的臉。
長公主落座后,目光落在林薇身上,帶著幾分慈愛:“聽聞太后昨日想去探望,可惜我病著不能遠迎,今日特意來謝罪。”
林薇爬上自己的寶座,晃著小腿道:“長公主客氣了,哀家就是隨口一提。”
她注意到,長公主蕭若寧喝茶的左手小指微微彎曲,指節(jié)處有一道極淺的疤痕……那是常年握筆的人才會有的痕跡。
“說起來,昨日我整理先皇遺物,發(fā)現(xiàn)了幾封他當年寫給邊關(guān)將領(lǐng)的信,”蕭若寧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從袖中取出幾封信函,“字跡倒是與我代筆的家書有些像,不知陛下要不要過目?”
蕭承翊接過信函,展開一看,眼底瞬間掀起驚濤駭浪。
這些信的筆跡,竟與戶部尚書府搜出的密函如出一轍!
長公主這是……主動送證據(jù)上門?
林薇也愣了,這步棋走得也太險了,難道她就不怕引火燒身?
“皇姐有心了。”蕭承翊不動聲色地收起信函,“這些信或許能幫上忙,朕會讓人仔細查驗。”
蕭若寧微微一笑:“能為陛下分憂,是做姐姐的本分。對了,雯萱這孩子在太后身邊,若是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還請?zhí)蠖鄵!?/p>
她說著,看向雯萱,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雯萱臉色發(fā)白,撲通一聲跪下:“兒臣定會盡心伺候娘娘,絕不敢犯錯!”
林薇看著這一幕,突然明白過來。
蕭若寧哪里是來自首的,她是在逼雯萱表態(tài)!
若雯萱選擇忠于林薇,必然會被蕭若寧滅口;若她選擇倒戈,林薇身邊就少了個可用之人。
好狠的算計!
有時,她甚至懷疑,這女兒,當真是長公主蕭若寧的嗎?就算嚴格要求,未免也過分了。
“雯萱跟著哀家挺好的,”林薇適時開口,小手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哀家喜歡她,殿下就別惦記了。”
蕭若寧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隨即恢復如常:“既然太后喜歡,那自然是最好的。”
她又坐了片刻,閑聊幾句家常,便起身告辭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林薇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心全是汗。
“她這是在試探我們的底線。”蕭承翊的聲音帶著寒意,“也是在警告我們,雯萱在她手里。”
林薇看向跪在地上的雯萱,這姑娘渾身發(fā)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死死咬著唇不肯哭出聲。
“起來吧。”林薇嘆了口氣,“你母親的棋,你不必跟著殉葬。”
雯萱猛地抬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她:“娘娘……”
“哀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林薇從果盤里取出一個小果,放在她手里,“但這宮里的路,終究要自己選。”
雯萱握著果子,指節(jié)泛白,突然重重磕了個頭:“愿追隨娘娘,萬死不辭!”
蕭承翊看著這一幕,眼底閃過一絲贊許,轉(zhuǎn)身對蘇辰逸道:“加派人手保護慈寧宮,尤其是……雯萱姑娘。”
待眾人散去,林薇重新拿起那盤動物棋,將刻著云紋的棋子擺在長公主的位置,又把雯萱對應(yīng)的兔子棋挪到自己身邊。
棋盤上的局勢漸漸清晰……
虎頭棋(蕭承翊)與鳳凰棋(林薇)呈犄角之勢,對面是云紋棋(長公主),中央是“冤”字棋(三王爺),周圍散落著賢妃、珍妃、戶部尚書等被吃掉的棋子。
可林薇總覺得漏了什么,她翻遍所有棋子,終于在最底層找到一顆刻著蛇紋的棋子,棋腳下藏著一個極小的“皇”字。
先皇?
他難道不是早已出局的棄子嗎?
林薇將蛇紋棋擺在棋盤最中央,突然渾身一寒。
若先皇的死本身就是一場陰謀,那這盤棋,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顛覆蕭承翊的統(tǒng)治,而是為了……給先皇復仇?
可誰會為那個流連花叢、冷落發(fā)妻的皇帝復仇?
答案呼之欲出……
那個從小被先皇帶在身邊教養(yǎng)、視他為天的長公主。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殿內(nèi),在棋盤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極了被鮮血染紅的疆場。
林薇拿起鳳凰棋,輕輕落在虎頭棋旁邊。
看來,這場棋局,她和蕭承翊必須聯(lián)手了。
只是不知,最終是他們吃掉對方,還是……同歸于盡。
林薇將蛇紋棋子按在棋盤中央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蘇辰逸掀簾而入,臉色凝重,望著小太后,他努力控制情緒:“陛下,太后娘娘,宗人府來報,三王爺在獄中突發(fā)惡疾,怕是……撐不住了。”
蕭承翊指尖猛地攥緊,指節(jié)泛白:“惡疾?他前日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