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在死寂的地鐵站臺深處回響,蘇晚正用一塊燼獸最堅硬的甲殼邊緣,奮力刮擦著粗糙的巖石。
火星迸濺,在黑暗中猶如轉(zhuǎn)瞬即逝的螢火。
終于,一簇脆弱的火苗點燃了她收集來的干燥菌絲和廢紙,昏黃的光芒將她瘦削而警惕的臉龐映照得忽明忽暗。
她沒有立刻放松,而是將一塊切好的燼獸肉用鐵絲串起,架在火上。
很快,油脂滴落的滋滋聲伴隨著濃郁的肉香,開始在這片被輻射塵埃覆蓋的死域中彌漫開來。
這股香氣,是她精心布下的餌。
燼渣覆蓋區(qū),輻射無處不在,任何活物的氣息都會被厚重的死亡味道所掩蓋。
唯有這霸道的、充滿生命誘惑的烤肉香,才能像穿透濃霧的燈塔,吸引來附近可能存在的任何活物——無論是掙扎求生的人,還是變異的野獸。
通過它們的反應(yīng),蘇晚才能判斷,這片區(qū)域是否像表面看起來那般死寂,外界的危險程度又達到了何種地步。
她屏住呼吸,像一頭耐心的獵豹,悄無聲息地退入一個通風(fēng)管道的陰影里,只露出一雙在火光下閃爍著冷靜光芒的眼睛。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除了火苗燃燒的噼啪聲,世界安靜得可怕。
就在她幾乎以為自己的判斷失誤時,一陣細(xì)微的、壓抑的喘息聲從通道另一頭傳來。
半小時,不多不少,兩道瘦骨嶙峋的黑影出現(xiàn)在了火堆不遠(yuǎn)處。
是兩條變異的野狗,皮毛斑駁脫落,綠油油的眼睛里充滿了對食物的渴望和對火焰的恐懼。
它們圍著那堆篝火焦躁地打著轉(zhuǎn),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嗚咽,卻始終不敢靠近那跳動的火焰。
成了。
蘇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她從藏身處摸出一塊烤得焦黑的邊角肉,掂了掂分量,朝著野狗的方向用力一扔。
肉塊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兩條野狗渾身一顫,像是受到了驚嚇,但那股致命的香氣最終戰(zhàn)勝了恐懼。
其中一條體型稍大的野狗猛地?fù)淞松先ィ峭袒⒀实貙⑷鈮K吞入腹中。
下一秒,奇異的景象發(fā)生了。
那條野狗吞下肉后,原本萎靡的精神猛地一振,瘦弱的身體似乎都舒展了幾分,它興奮地繞著圈子,不斷用舌頭舔舐著剛剛?cè)鈮K落下的地面,仿佛那里還殘留著什么瓊漿玉液。
蘇晚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源能……”她無聲地用口型念出這兩個字,一個驚人的猜測在她腦中成形,“燼獸血肉中殘留的源能,不僅對我體內(nèi)的空間有用,甚至能讓這些輻射下的普通生物直接受益,強化它們的生命力……”
那么……人類吃了呢?
這個念頭如同一道閃電劈入她的腦海,讓她渾身的血液都幾乎沸騰。
如果這種肉的效果對人類也一樣,那它就不再是單純的食物,而是一種足以改變廢土格局的戰(zhàn)略資源!
是能讓人瘋狂的寶藏!
但僅僅一秒,這股狂熱便被她用強大的意志力死死壓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眼神恢復(fù)了絕對的冷靜。
“不,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她告誡自己,“這個秘密一旦泄露,我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沒有足夠自保的力量前,這塊肉,就是催命符。”
想通了這一點,她不再猶豫。
趁著野狗還在為那一點點殘留的源能而癡迷,她迅速將火堆上剩余的烤肉取下。
肉還很燙,但她毫不在意,用早就準(zhǔn)備好的油布小心翼翼地分成三份,緊緊包裹好,塞進了最貼身的衣物里,用體溫掩蓋那致命的香氣。
就在她收拾妥當(dāng),準(zhǔn)備離開之際,不遠(yuǎn)處一堆塌陷的混凝土塊下,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和痛苦的**。
“咳……咳咳……”
疤臉掙扎著從瓦礫堆里爬了出來,他的一條腿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在之前的戰(zhàn)斗中被燼獸的臨死反撲給打斷了。
他滿嘴是血,臉色灰敗,眼神卻像餓狼一樣四處搜尋。
他聽到了動靜,也聞到了那股一閃即逝的肉香。
可當(dāng)他拖著斷腿爬到火堆旁時,蘇晚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在灰燼旁留下一塊被踩得又黑又臟的麥稈殘渣——那是她之前用來引火的東西,上面或許沾染了些許肉汁和灰塵。
疤臉?biāo)乱庾R地伸出舌頭,舔了舔沾滿灰塵的手指。
就是這么一舔,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一股微弱但清晰無比的清涼感順著他的喉嚨滑下,原本被輻射灼燒得火辣辣的痛感,竟然奇跡般地緩解了一絲!
雖然效果微乎其微,但對于常年在輻射區(qū)掙扎的他來說,這種感覺絕不會錯!
他眼中爆發(fā)出駭人的亮光,貪婪與震驚交織在一起,讓他那張猙獰的刀疤臉顯得更加扭曲。
“那丫頭……那丫頭身上果然藏著好東西!”
他不再顧及腿上的劇痛,咬緊牙關(guān),雙手并用,像一頭受傷的野獸,朝著地鐵站出口的方向,一寸一寸地,奮力爬去。
另一邊,蘇晚在離開地鐵站前,來到了她最初斬殺燼獸的地方。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龐大的、已經(jīng)開始散發(fā)**氣息的燼獸尸體,沒有絲毫猶豫,右手掌心再次浮現(xiàn)出那個玄奧的符文。
“吸收!”
無形的吸力籠罩了燼獸的尸體,龐大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分解,化作最純粹的能量洪流涌入她的掌心。
一連串冰冷的提示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源能吸收: 45】
【當(dāng)前源能:145/100】
【源能溢出,滿足升級條件……空間等級提升至Lv.1!】
【解鎖新功能:源能吸收強化(每日可從環(huán)境中自動吸收源能上限 50)】
狂喜如潮水般涌上心頭,但蘇晚的臉上依舊沒有半分波瀾。
她只是默默記下了符文每次出現(xiàn)時,自己精神力聚焦的那個特殊“點”,然后搬來幾塊沉重的碎磚和混凝土塊,將這個入口徹底封死,偽裝成一處再普通不過的坍塌廢墟。
做完這一切,她才轉(zhuǎn)身,沿著一條廢棄的排污管道,像幽靈般鉆出了這座死城的邊緣。
管道外的世界,是一望無際的荒原。風(fēng)中帶著沙礫,吹在臉上生疼。
走了約莫半個多小時,她遇到了一個衣衫襤褸的拾荒老人。
老人蜷縮在一塊廢棄的廣告牌后,看到蘇晚,渾濁的眼睛里露出一絲乞求。
蘇晚腳步未停,只是在經(jīng)過他身邊時,從懷里掏出半塊用燼獸肉渣混合著普通面粉烤成的面包,塞到他手里。
“別問是哪來的,也別跟著我,”她的聲音很低,不帶任何感情,“吃了就趕緊走。”
老人愣愣地接過那半塊還帶著余溫的面包,看著蘇晚毫不留戀遠(yuǎn)去的背影,猶豫了一下,還是大口地啃了起來。
然而,面包剛下肚,老人突然僵住了。
他難以置信地舉起自己的右手,那只因為常年營養(yǎng)不良和輻射病而顫抖了整整三年的手,此刻,竟然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半空中,紋絲不動。
“我的手……我的手不抖了?”他喃喃自語,渾濁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名為“震驚”的神采。
他猛地抬頭,想追上那個神秘的女孩問個究竟,可前方空曠的荒原上,哪里還有她的影子。
蘇晚早已加快了腳步,她將老人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心中對“源能食物”的價值又有了更清晰的認(rèn)知。
她頭也不回,朝著地平線上那個傳說中的、廢土幸存者最大的交易點——“鐵娘子黑市”,疾奔而去。
夜幕降臨時,她終于抵達了目的地。
在死寂的黑暗荒原上,鐵娘子黑市就像一座燈火通明的孤島。
高大的金屬圍墻,探照燈交織成的光網(wǎng),以及門口那些荷槍實彈、眼神兇悍的守衛(wèi),無一不彰顯著此地的秩序與暴力。
一個脖子上有刺青的打手?jǐn)r住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她這身破爛的行頭,嘴角咧開一個輕蔑的冷笑。
“哪來的小叫花子?這里是你能來的地方嗎?滾!”男人叫阿金,是這里的守門人之一,最擅長看人下菜碟。
蘇晚沒有理會他的嘲諷,也沒有被他兇惡的表情嚇到。
她只是面無表情地從懷里掏出一個用布包著的小袋子,干脆利落地拍在門口的鐵皮桌上。
“換種子,”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白菜、土豆,或者別的什么,都可以。”
阿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伸手就要去推蘇晚:“你他媽拿一包灰來騙鬼呢?趕緊給老子滾,不然別怪老子把你的腿打斷!”
他的手還沒碰到蘇晚的衣角,一個冰冷而富有磁性的女聲從他身后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等等。”
阿金的動作瞬間僵住,臉上的囂張跋扈立刻變成了諂媚和敬畏。
他連忙轉(zhuǎn)身,恭敬地低下頭。
陰影中,一個戴著猙獰金屬面具的高挑身影緩緩走出。
她沒有看阿金,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徑直落在了桌上那個不起眼的小布袋上。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蘇晚,都只看到她伸出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優(yōu)雅而緩慢地捏起了一撮那灰白色的粉末,湊到面具下方的縫隙前。
沒人能看到她面具下的表情,但所有人都感覺到,當(dāng)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氣味被她吸入鼻腔時,整個黑市女王的氣場都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那不是面粉發(fā)酵的酸味,也不是塵土的腥味,更不是這個廢土世界里任何一種食物該有的味道。
那面粉里裹挾的,是一縷早該在廢土絕跡的、最原始純粹的生命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