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馬車上,護衛小沐謹慎的問道:“公子,慶陽公主就不怕您反悔嗎?她去到寧國,恐怕是有去無回,怎么就能保證咱們履行承諾呢?”
蘇錦嘴角微微揚起,“她贈送咱們的菜譜配方掌握在趙家手里,直接拿捏住了福滿樓的命脈,即使不開福滿樓,有五萬兩銀子,趙家在哪不能起家,更何況還有江府尹。”
“所以,慶陽公主是早就計劃好了,那咱么豈不成了她的棋子?”小沐心有不忿。
“棋子......互相利用罷了,慶陽公主有此心性,何愁大事不成,且看她明日如何拿捏江府尹。”
翌日午后,聞香樓三樓,最奢華的攬月閣雅間。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雅間內燭火通明,映照著精致的雕花窗欞和墻上名家字畫。空氣中彌漫著清雅的熏香與即將上桌的珍饈美味混合的氣息。
身著女裝的秦初,一襲素白羅裙,無繁復紋飾,僅以一支白玉簪松松挽起青絲。她背對著門口,憑窗而立,清麗絕倫的背影在柔和的光線下,宛如一幅仕女圖,遺世獨立,不染塵埃。
蘇錦推門而入,瞬間屏住了呼吸。眼前的景象讓他心神劇震,仿佛誤入仙境,驚擾了臨凡的仙子,連大氣都不敢喘。
“蘇公子來了。”青竹的聲音適時響起,打破了這近乎凝固的靜謐。
蘇錦猛地回神,慌忙躬身行禮,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蘇錦…...見過公主殿下。”
“蘇公子不必多禮。”秦初并未回頭,清泠的聲音如同珠玉落盤。
窗外,欽州城的萬家燈火次第點亮,勾勒出一片安寧祥和的輪廓,與雅間內潛藏的暗流洶涌形成鮮明對比。
“草民見過江府尹!”門外傳來小沐刻意提高的通報聲。
緊接著,一個帶著幾分迫不及待和油膩腔調的聲音響起:“哈哈,蘇公子!聞香樓的美人兒在哪兒呢?可別讓本官失望啊!”江寬的聲音,一如既往地令人作嘔。
秦初的脊背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隨即恢復如常,依舊靜靜矗立,如同窗外凝固的夜色。
門被推開,江寬肥胖的身影擠了進來。他渾濁貪婪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窗邊那抹驚心動魄的白影,只看那曼妙背影,便已心癢難耐。
他朝蘇錦投去一個你小子懂事的猥瑣眼神,搓著肥厚的手掌,涎笑著朝秦初走去。
“美人兒,讓本官瞧瞧...…”
就在這時,秦初緩緩轉過身。
燭光清晰地映照出她那張傾城絕色的容顏,也映照出她眼中冰冷的、毫無溫度的光。
江寬臉上的淫笑瞬間僵住,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眼珠瞪得溜圓,充滿了極致的驚駭和難以置信:“你…...你是…...慶陽公主?”
他猛地扭頭看向蘇錦,聲音都變了調:“蘇公子!這...…這是怎么回事?!”
“江府尹,”蘇錦垂眸,聲音平靜無波,“今日確是慶陽公主殿下相邀。”
確認了身份,江寬最初的震驚迅速被一種混雜著輕蔑和官威的傲慢取代。他挺了挺肥碩的肚子,語氣帶著質問:“慶陽公主?你不是該在和親的路上嗎?怎會出現在這欽州地界?私離和親隊伍,可是重罪!” 他試圖用身份和規矩壓人。
秦初臉上波瀾不驚,仿佛沒聽到他的質問。
她蓮步輕移,走到擺滿珍饈的桌旁,姿態優雅地執起玉壺,斟滿一杯色澤清冽的美酒。
然后,她將酒杯輕輕推向江寬的方向,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從容。
“江府尹遠道而來,想必乏了。何必心急?且飲一杯,聽本宮...…慢慢道來。” 她的聲音平靜,卻帶著無形的壓力。
堂堂公主親自斟酒!江寬心中那點被冒犯的不快瞬間被一種扭曲的得意取代。他毫不設防,一把抓過酒杯,仰頭便灌了下去,喉結滾動,發出滿足的咕咚聲。
秦初這才在首位款款落座,雪白的裙裾鋪展開來。這一坐,周身那股屬于上位者的凜然氣勢驟然釋放開來,與方才窗邊仙姿的柔美判若兩人。
連蘇錦都感到一股無形的威懾,下意識地垂下了視線。
雅間內陷入短暫的寂靜,只有燭火燃燒的輕微噼啪聲。
秦初執起銀箸,夾了一塊聞香樓招牌的松鼠鱖魚,細細品嘗。她的動作極其優雅,仿佛在進行某種儀式。直到將魚肉咽下,她才抬起眼睫,目光如冰錐般刺向江寬,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刺骨的寒意:
“江府尹,可還記得...…三年前的那個雨天?”
“你帶人闖入清嬪娘娘的宮中,如匪徒般強行擄走了她的貼身侍女小雨。”
“后來呢?那個才十五歲,笑起來有酒窩的小姑娘..…被你折磨得遍體鱗傷,最后像塊破布一樣,被扔進了城外的亂葬崗。”
秦初的聲音越來越冷,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
“那件事,原本有人拼死要捅到御前…...是誰替你壓了下來?嗯?”
她微微傾身,燭光在她眼中跳躍,卻照不進一絲暖意。
“江寬,你這條皇后娘娘養的好狗…...當年耀武揚威、狗仗人勢的模樣,本宮至今...…歷歷在目!”
江寬的臉色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他強撐著官威,色厲內荏地低吼:“公主!你私自離隊,跑到欽州就為了翻這些陳年舊賬?你可想過后果?皇后娘娘若知曉,清嬪在宮里會落得什么下場?你這是在害她!”
“呵...…”秦初忽然輕笑一聲,那笑聲在寂靜的雅間里格外瘆人。她端起自己面前的琉璃杯,里面是粉色的桃花釀,對著燭光輕輕晃動。
“這話聽著耳熟...…前幾日,秦公公也是這么對本宮說的。”
她抿了一口酒,任由那淡淡的桃花香在舌尖化開,眼神卻銳利如刀鋒,直刺江寬。
“你猜...…他現在如何了?”
“你...…你說什…...” 江寬驚恐的質問尚未出口,一股熟悉的、仿佛要將心臟生生撕裂的劇痛猛地從胸腔炸開!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雙眼暴凸,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倒氣聲,肥胖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噗通一聲重重砸在地上!
他蜷縮著,像一只被投入滾油的蝦米,發出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哀嚎,冷汗瞬間浸透了華貴的官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