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妙嘉的《電器聯盟》在網上爆火。
然而不是因為漫畫多癲,而是因為評論區里的兩個某電飯煲品牌的粉黑吵架——一個嘲笑對方小癟三不懂家居智能,一個則嘲諷對方那么懂家居智能是不是把馬桶水和電飯煲聯一起,做飯用的都是馬桶水吧,嘴巴那么臭。
兩個人就這么吵了四百多樓,金句頻出,頻頻爆梗,硬生生把這個漫畫給炸上了熱搜。
鄭妙嘉早就見怪不怪,畢竟是個坐擁百萬粉絲的漫畫博主,什么場面沒見過。只是正當她準備連載第二話《冰箱的誘惑》時,她發現評論區已經徹底淪陷,根本無人在意她的漫畫,各路電器品牌聞風而動,在評論區各種安利自家電器。
然而等她一覺睡醒,評論區已經逼近數十萬條,畫風徹底變了,一溜兒的各種吐槽:
「沒人吐槽空調扇嘛?到底涼在哪?涼在哪!」
「涼在你月底交電費的時候。」
「想罵空氣炸鍋的集合。」
「怎么沒人排雷坦克,是找不到鏈接嗎?」
《電器聯盟》還是以這種意想不到的方式火出圈了,這次的流量池比猿人大會那次的縱深度廣很多,畢竟家電人人都有。雖然大家都在安利和排雷各個品牌的電器,但也有不少鄭妙嘉的老粉關注到,這次的漫畫似乎是和一個叫小畫城的景區做的聯名。
「太太,所以是會有實景可以打卡嗎?」
鄭妙嘉在幾乎完全被淹沒的評論區里,終于找出這一條回復說:「是滴,是一個以賽博朋克為背景的主題景區,等落地了,歡迎各位來打卡。」
「六六六,現在的文旅項目都要自己做ip了是吧,賽博朋克都整上了。」
鄭妙嘉沒搭理一些冷嘲熱諷的評論,轉頭給李映橋打了個電話過去,后者正在省城出差,剛和廣告商談妥了下半年一個車站地廣的投放,踩著羊毛地毯回到房間,人就蔫兒似的往床上一倒:“怎么了,妙嘉,我在省城呢。”
廁所有人在洗澡,水聲斷斷續續。李映橋舉著電話,躺在床上瞥過去一眼,嘴角勾了勾,然后收回視線去看窗外,聽鄭妙嘉在電話那邊自我解嘲地和她講:“現在網上都在安利和排雷各個品類的電器。你趁機快去下單個電飯煲吧,這流量不用白不用。”
“行,等會兒看看,不過慢慢來吧,有些事急不來,”李映橋安慰說,“這也是好事兒。現在Convey資本的盡調還需要一個月才能結束,小畫城目前所有大決策都被停止。就算盡調結束,馬上簽約。也需要等證監會那邊審批注冊,這里最短也要三個月時間。而且,Convey在這個前期整合過程中,肯定會派觀察員進入小畫城,那么等于所有的決策都要和Convey總部商議,這個項目的實景計劃一時半會兒無法落地。”
鄭妙嘉倒是不急,只是她不知道李映橋這里還有和張宗諧對賭的事兒,時間其實很緊迫。她唯一覺得可惜是錯過目前這個流量池,誰知道這樣的機會還要等到猴年馬月。
落地其實很快,基建頂多一個月就能完成:“真要收購啊。好煩,本來想給你推薦一個人的,就俞津楊那個朋友。我前兩天和他在排擋喝酒來著,我倆聊了一整個通宵,哇。他對藝術空間的解構還是有點想法的,如果可以的話,實景可以找他搭,但是如果要等收購結束的話,他說他忙完甜筒那邊的設計,就要回芝加哥繼續深造了。”
“聊了一個通宵啊?”李映橋下意識又看了眼衛生間,坐起來把高跟鞋脫了扔到玄關處,“不會就聊基弗的廢墟美學了吧?”
他倆都是學院派,但兩個學院派如果能達成審美共識,那兩人的多巴胺簡直能分泌到連下水道都灌滿。更別提顱內**了,鄭妙嘉很少能遇到一個男人和她一樣,如此癡迷工業廢墟美學,她說:“橋橋,我覺得鐘肅的大腦很性感,你能理解我嗎?”
李映橋當然不理解,大腦怎么性感。她沒有音樂、繪畫、舞蹈一系列跟藝術相關的細胞。她從小就只對數字和幾何敏感。對于這種抽象的、感性的東西理解起來,她是很費勁的。
“算了,你不理解。”鄭妙嘉也很了解她,“那你覺得俞津楊性感嗎?”
“妙嘉,我對性感的理解是很片面的……你懂的。”
鄭妙嘉掛斷了電話,她們倆確實在藝術方面沒怎么有共同話題。就像在碼頭的那個晚上,李映橋和俞津楊聊到后面,兩人其實都有點困,腦子也渾渾噩噩,可就是覺得還有很多很多話想說,誰都沒再主動提要走的事。
其實陸陸續續也說了不少話,只是沒再有過任何親密的舉動,放任樹上的蟬鳴聲,也放任埋藏在土里根系不斷地瘋長,然后纏繞著彼此。
他們聊小時候,聊梁梅,聊到四一哥,聊到彼此的興趣愛好,李映橋坦率地承認說:“我不懂音樂,也不懂breaking,popping,我沒有妙嘉那樣豐富的藝術細胞,你感興趣的東西,我可能一樣都不感興趣。”
她在暗示他們之間可能并不那么合適。俞津楊覺得李映橋如果是月老轉世的話,那這個世界上的CP應該全亂了套了,誰規定這個世界上必須要有相同的興趣愛好才能當情侶,他凌晨五點被人氣笑了,沒人懂這個點被人氣笑的爽感:“你想說什么,說我們不合適?”
在晨光熹微中,山嶺咬著日頭的一角,饒有興趣地看著倆成年男女的較量。俞津楊把人逮過來,扣著她的后腦勺,睨著眼在她臉上逡巡而后低聲說:“wifi警告。我說過,你要沒想好就別動不動提這事兒,如果再提一次,我就當你心里是想的。再說一次,我真當wifi自動連上了。”
李映橋那會兒不知道是困的,還是故意的。眼神像一片毛絮附了靜電沾在衣服上,鉆又鉆不到深處去,但撣又撣不開,輕飄飄地黏著俞津楊的眼神,他別開臉,她追過去,轉回來,就直直盯著他。然后說了那句話:“俞津楊,是誰跟我說友誼萬年長的,這小年都還沒過呢。”
他當然無話可講,只故作冷淡瞥她一眼,警告她:“李映橋,很嚴肅警告你——再拿這事兒跟我**,你就完了。”
下一秒,李映橋忽然仰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下,沒做多余的承諾,她說:“俞津楊,我還不夠明顯嗎?”
凌晨五點的小畫城,逐漸有了窸窸窣窣的聲響,附近的早點攤也在支起了熱氣騰騰的一天,那白霧從籠屜的縫隙里爭先恐后地冒出來,只是這熱氣也鉆進了某人的心里,在他胸膛里也洇開一片滾燙的水汽,黏糊糊地裹著他的心跳和脈搏。
他低頭看她,不太確定:“很明顯嗎?看不出來,但抱歉不能反悔了,你已經強制登陸了。”
說完,再次低下頭去:“李映橋,歡迎使用男朋友系統。”
“服務時間呢?”她問。
“你想多久?”
“你問什么多久?”她噗嗤笑出聲,問得意味深長。
俞津楊沒了從前的克制和回避,反倒迎上她曖昧的目光,直視她,先重重地“嗯?”了聲,又輕輕地“嗯?”了聲。
嘴上還是沒忍住笑著懶懶地搖頭說:“聽不懂啊聽不懂。”
……
不過正常情侶談戀愛是怎么樣的,俞津楊不知道,反正他成了李映橋名副其實的男朋友之后,某人對他反而更矜持了,好像了卻一樁心事,忽然開始返璞歸真,一天到晚只專心致志的工作,手都不愿意伸進他的衣服里了。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俞津楊感覺自己有點像被她從勾欄里贖回來,從按上名分開始,連帶著對他的作派都正經起來了。
李映橋這會兒掛完電話,和小畫城的幾個人開了個視頻會議。俞津楊頭發都沒吹,直接風干了,盤腿坐在套間小客廳的地毯上不知道在搜什么東西。
李映橋過去,不由分說地抬起胳膊,直接滑溜地鉆進他懷里,好奇地轉頭問他:“喵,你在看什么。”
他低頭看她一眼,手不自覺停下,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調侃:“叫我什么?”
她瞪他:“干什么?喵都不能叫了?”
“不能。”
“為什么?”她震驚。
“那和從前有什么區別?”
這就是“熟人戀愛”的下場,什么都要和從前比,李映橋掐他臉:“俞津楊,你是不是找抽呢你,到底在看什么,這什么比賽啊,你要去參加嗎?你想當網紅啊?”
俞津楊還是忍不住逗她,這幾天,幾乎沒有一天他不在問這個系統好不好玩。
“……你再問一句,我強制退出。”李映橋掐他脖子狠狠地來回晃他。
他仰著頭笑,喉結被人掐著,癢得要咳嗽,卻還是忍住了,收了笑后,低聲忽而問她:“忙完了?”
“嗯吶,”她說,“晚點再給張宗諧打個電話,問問盡調的事。”
“那電話之前,嗯?”
李映橋對他的“嗯”已經開始有條件反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