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在西邊,卻是久久不沉下。
說來也怪,西邊天空,火燒云燃燒半邊天,煞是好看。
可是映襯著地面的鮮血,又添三分寂寥。
一將功成萬骨枯。
只是萬人規模的廝殺,卻展現出極度的血腥與殘酷。
可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想要拿到話語權,想要制定規則,就得打翻原來的規則。
而原來規則的守護者,他們依靠的是什么?
這個朝廷腐朽了,他們的軍隊也跟著在腐朽,而王稟的失敗,也代表著朝廷最強的刀,已經無法制裁到梁山了。
這就像是試金石一樣,一旦試過成色,朝廷的虛弱,一下子就暴露在眼前。
大軍開始調動,留下一部分,同時下令三莊負責打掃戰場,繳獲甲胄、輜重、馬匹等收獲。
山崖之上,李應站在山頂,俯瞰著血色山谷,神色凝重。
在他一旁,站著一名浴血管事。
“杜興的情況如何了?”李應將手中長槍一甩,動作瀟灑而豪氣。
“幸好有軍醫郎中在,暫時脫離危險,只是想要恢復,恐怕得要半年以上。”管事沉聲說道。
“他是幫我擋刀,否則不會有事。”李應心中感慨,俯瞰下方,心中念頭百轉。
管事道:“杜管事忠誠,也是莊主仁義在前。”
李應不置可否,他目光落在山崖上的碑石,上面血色的“落松坡”三個大字,此刻看起來格外的醒目。
“煌煌天日,難道冥冥之中,自有命數?”李應盯著落松坡三個字,心中喃喃念叨,“落松坡,落宋坡?”
一種窺視到天機的玄奧感,讓李應渾身一震,他情不自禁的俯瞰下方,這一戰,主戰場都是靠著梁山的本陣。
官軍則是精銳中精銳,兩撥人馬的熱廝殺,一幕幕全部落在李應眼中。
梁山的實力,根本不是什么山賊那么簡單,這是可以爭奪天下,裂土封王的狠人。
王倫哥哥,下一步就要稱王了吧?
若能占據山東一地,北望河北,南制江南,到時候跟朝廷分庭抗禮。
嘶~~~~~
光是想想,李應就感覺熱血沸騰,他開始來回踱步,自言自語道:“我李家莊數代積累,眼下大爭之世,莫大機緣,若是錯過,只怕列祖列宗都要怪罪。”
李應忽而下了狠心,這從龍之臣,他李應上下坐定了!
從今往后,他家中七成產業收獲,都全部輸送給梁山。
“賭一把!”李應惡狠狠的說道,眼中滿是封侯拜相的渴望。
.........
山崖另一側,扈家莊早就開始打掃戰場。
扈成手臂受了傷,此刻正在處理傷口,白色的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
扈三娘摸著一邊臉,她的右臉靠后的位置,被箭矢傷了一道豁口,此刻漂亮的眸子中,滿是擔憂。
她別的不在乎,唯有在乎這張臉,若是毀了容貌,簡直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她坐在一塊石頭,抬手用手輕擦,卻是想著回去讓郎中趕緊醫治。
一旁扈成道:“不要反復弄,結痂了先止血,看把你愁的。”
扈三娘哼了一聲,扭過頭望向山谷,事到如今,她感覺像是做夢一樣。
“兄長,這一仗打的太慘烈了!”扈三娘現在都不敢去回想,反復爭奪,互相壓制的場景,簡直是噩夢一樣。
她甚至都看到梁山的首領王倫,帶著一群親衛,親自上陣廝殺。
從小到大,她心高氣傲,可是今日的廝殺,讓她感到深深的疲憊,還有一種無言的后怕。
“三妹,這一仗后,定會天下巨震。王倫、武松、林沖,會有很多人的名字,響徹全國。這可不是普通一戰,而是朝廷的精銳,與梁山的廝殺!
梁山抗不過去,那在鄆城周邊,地方官府是無法有勇氣再派兵進剿了。”扈成感慨道。
“然后呢?”扈三娘目光有些游離,似乎并不關心這個,好似又很關心。
“濟州范圍內,如果禁軍不來支援,梁山肯定要改守為攻,只怕一年之后,這鎮魔將軍,怕是要裂土封王了!”扈成感慨說道,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這一戰,換做任何人都抵擋不住,生死只在幾個瞬間,可是就這幾個瞬間,王倫都頂住了!
神魔一樣啊!
這簡直就是天神下凡,運籌帷幄,文武雙全。
扈成也是一個自負的人,而且很是傲氣。
然而,面對王倫,扈成完全都抬不起頭,此戰之后,他甚至有一種感覺,見到王倫,他的膝蓋都發軟,想要跪下。
“把你嫁給王倫將軍,山莊的財產,要鼎立支持梁山,這是從龍之功!
這是最后的跟隨機會,只怕李應、劉家父子都會瘋狂砸錢進去!
我們扈家也許不是最有錢的,可是他們都沒有女兒!”扈成惡狠狠的說道。
換做以前,扈三娘肯定會反駁,然而,當兄長再次提及婚嫁的時候,扈三娘竟是一陣沉默。
良久之后,扈三娘低頭道:“婚嫁之事,本就是父親與兄長做主,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扈成大喜,見妹妹居然沒有反駁,他心情簡直好的爆炸,來回走動道:“父親一直都是這個意思,當務之急,要準備嫁妝,豐厚的嫁妝,
不,是極為豐厚的嫁妝,不能比旁人差!”
“兄長,別這般急躁可好?弄得妹子好像嫁不出去一樣,欲速則不達,事情徐徐籌備,才是王道。
眼下當務之急,還是打掃戰場,穩固獨龍岡,往后擴充軍備,金銀支持梁山發展,才是要務才是。
正道要走,不可失了本心才是。”扈三娘認真說道。
扈成一愣,不可思議盯著妹子:“自你上次去梁山多日,總覺得你有多般變化,今日才知道,你終究跟過去不一樣了。”
扈三娘站起身,她搖了搖頭:“兄長,你們男人要天下,要權勢,要金錢,要高人一等,俯瞰眾生。
可是我一個女子,只想有一個安穩的日子,愛我的官人,還有我愛的夫君。
人生短短幾十年,若能得一真心人,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
便是為他而死,我都心甘情愿。”
扈成一聽這話,想要說些什么,卻開不了口。
是啊!
人生這一輩子,每個人都在爭,都在求,最后黃土一抷,明知道最后如此,可為什么還在爭呢?
就在這時,遠處一名背著三角旗幟的傳令兵,疾跑而來:
“將軍府有令,扈家莊打掃完戰場,即刻進駐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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