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沒有急著回話,他端起桌子上的碧酒,送入口中。
濃烈而醇厚的滋味,順著喉嚨滑落。
“酒是好酒,便是京城的酒,也有不及!若真的能比,唯有滄州柴進送來的酒,可以比一比高低。等這一趟回東京,就跟他談一談做生意的事情。”高俅沉聲說道。
跪在地上的宋江,一頭霧水。
此刻的他,還無法理解高俅的思路,怎么好端端的扯到酒水上了?
高俅放下酒杯,淡淡道:“宋江啊,我也很討厭梁山,因為梁山收留了一個賊人,這個人叫林沖,那個叫王倫的書生很大膽,跑到東京城,哄騙我的兒子,還把我的兒子給殺了!
宋押司,換做是你,你會如何做?”
宋江心中狂喜,妙哉妙哉!
高太尉與梁山也有深仇大恨,那他們就能綁在一起。
宋江腦子飛速轉動,抬起頭道:“我的小妾被王倫害死,太尉的公子被王倫害死,都是因王倫而起!此人狼子野心,收留林沖、晁蓋等人,攻打官軍,便是想要造反!
梁山上下,都是奸賊!
萬萬不能讓他們勢大,當要除惡務盡,斬草除根,盡早派遣大軍剿滅。”
高俅哈哈大笑:“宋押司說得很好。不過,你說得有些夸張了。梁山幾千兵馬,想要攪動大宋江山,你也太看得起王倫了!到現在為止,朝廷的精銳都不曾動用過,他擊敗的也是地方的守衛之軍,戰斗力拉胯,根本不值一提。
梁山能贏無非仗著地利之優,朝廷若一口氣剿滅,只是彈指之間。”
宋江一愣,這高太尉說的話,他一下子疑惑了。
明明跟梁山有殺子之恨,為何卻不急著攻滅梁山呢?
“太尉大人的意思?難道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宋江很聰明,然而他終究得到的信息太少,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揣測分析。
“天下很大,不止一個梁山,北面有遼國人,西北有西夏人,還有吐蕃人,國家要打仗的地方很多,總不能殺雞用牛刀 吧。”高俅意味深長說道。
這番話聽著很有道理的樣子,可是宋江常年在官場廝混,猛然感覺到了不對。
這分明是要養寇自重啊!
只是高太尉為何要這般做呢?
宋江一時之間有些想不明白了。
這些頭面人物,做事情肯定有緣由的,難道說梁山眼下的分量還不夠?
殺雞用牛刀,到時候沒啥功勞?
各種念頭飛速冒出,宋江心中很煩躁。
換做以前,他恨不得馬上就滅了梁山,將王倫碎尸萬段,連帶將晁蓋、吳用等人處死。
然而,現在不同了。
他覺得抱上高太尉的大腿,明顯比復仇更重要。
只要得到太尉賞識,往后便不是一個押司那么簡單,說不定就能飛黃騰達,弄個一官半職,絕對比押司舒坦。
“小人雖在偏僻之地,但是心有國家,太尉大人,小人愿意鞍前馬后,為大人效力。”
高俅滿意的點點頭:“梁山是賊,宋押司,你也可以收服整個山東地界的山賊,若是能夠整合,到時便能拉起一支力量,我會向朝廷稟告,等時機成熟,朝廷定會給你重任!”
宋江支支吾吾道:“小人愿意去做,不過怕名不正言不順,到時候就惹出麻煩來,反而壞事。”
高俅道:“慌什么,半個月內,朝廷會受你身份,等你兵馬拉的差不多,還可以配合官軍進剿梁山,論功行賞之日,豈會虧待你?”
宋江大喜,趕忙道:“太尉大人再造之恩,小人無以為報,唯有牽馬執蹬,盡心竭力!”
“鄆城縣那邊,你就暫時不要回了,你可以去濟州、青州兩地協同,具體的我會安排人跟你對接。”高俅說完這話,也不提收學生的事情。
“小人明白了!”
宋江也不傻,人家不提,他若是再問,那就是沒眼力了。
“若你事情辦的妥當,本官或可考慮收你為學生。”高俅沉吟一陣,終于開口道。
宋江心中萬分激動,屁股再次撅得老高,重重叩頭,然后拱手道:“小人定不負所托!”
高俅勉勵一番之后,起身離開,宋江不敢怠慢,親自送到門外。
高俅上了馬車,漸漸離去。
一陣寒風吹過,吹起宋江衣衫,獵獵作響。
“都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原本以為是安慰人心之言,今日我宋江算是見識到了!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快哉!”宋江仰頭大笑,志得意滿之色,無法掩飾。
宋江來回踱步,不慌不忙。
猶如喪家之犬的宋江,此刻完全變了一個人。
“當務之急,寫信給我弟弟宋清,讓他在莊子招攬莊客,再去探訪花榮,若得他的幫助,大事可成一半!”宋江心中一想,越發興奮。
再有孔家莊兩個徒弟孔明、孔亮二人協助,等于有三股力量,到那個時候,再將一些小山寨一一拿下,他宋江定能入高太尉法眼。
建功立業!
南征北戰!
東擋西殺!
光宗耀祖!
宋江呼吸瞬間變得無比粗重,他頓時想走一趟滄州,去看看柴進大官人。
那人是前朝皇族后裔,結一番交情也好。
然而,這個念頭一出,宋江還是搖了搖頭。
原本逃難的話,求柴進收留,乃是好事,眼下去尋他招兵買馬,恐怕不受待見。
聽聞他最喜歡收留落難之人,恐怕也有其他心思。
宋江也不耽擱,急忙提上包裹,去尋花榮。
他原本是尋僻靜之路,正要路過清風山,這樣走了數日,便是遠遠望見清風山。
這清風山聽聞多有山賊,宋江也有些遲疑,只是走到半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天氣甚好,趁著白日還長,我早早走出去,定能無憂。”宋江提著一把樸刀,給自個打氣。
他繼續趕路,這一路走來,深山之中,草木蒼翠,縱然是深秋時節,一些常青樹掛著藤蔓,瀑布橫流,濺落的水汽,從很遠的地方都能侵蝕過來。
山鳥啼鳴,野兔攢動。
宋江走了一陣,越走越是心寒。
正當他站在一處草坡之上,環視四方,都是大山延綿,仿若看不到盡頭。
宋江嘆口氣,剛走出三五步,猛地驚呼一聲,連退數步,嚇得滿頭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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