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的雪下得又急又密，四合院的檐角很快掛起冰棱，像一串串透明的玉墜。煊墨正用朱砂筆在黃紙上勾勒符文，桌案上的姜棗茶冒著熱氣，羅盤的指針卻突然劇烈震顫，銅針撞著盤沿發(fā)出“叮叮”輕響，死死釘在“坎位”不動——那是極陰之位。...

電話幾乎是同時炸開的，聽筒里混著風(fēng)雪聲和慌亂的喊叫：“煊先生！快來！小李他……他把自己胳膊抓爛了！說要給‘將軍’謝罪！”考古隊隊長的聲音劈了叉，背景里能聽到鐵鏈拖地的刺耳聲響，“自從上周打開主墓室，他就沒睡過整覺，總說看見披甲的士兵在帳篷外列隊，現(xiàn)在連飯都不吃了！”

炳坤把剛熬好的驅(qū)寒湯倒進保溫桶，藥香里混著濃郁的姜味。她翻出小李的資料，照片上的年輕人眉眼清秀，病歷上卻寫滿了異常：“二十四歲，體質(zhì)陰虛，長期熬夜導(dǎo)致肝氣不足。”她往藥包里又加了把曬干的艾草，指尖劃過“古墓出土青銅劍”的標(biāo)注，“主墓室剛打開時陰氣外泄，他又是第一個進墓的，相當(dāng)于直接撞了‘陰煞’。”

璽銘已經(jīng)在地圖上圈出考古隊駐扎的龍山區(qū)域，鉛筆在“戰(zhàn)國古戰(zhàn)場遺址”幾個字下重重畫了線。她用朱砂在黃紙上畫了個簡易八卦陣：“那片山埋過太多戰(zhàn)死的士兵，怨氣重。加上小雪后地氣沉降，陰邪之氣更容易附著在陽氣弱的人身上。”她把桃木劍插進背包側(cè)袋，劍鞘碰撞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我?guī)Я思t繩和銅錢，到了就布陣。”

越野車在積雪的山路上顛簸了三個小時，抵達營地時，暮色已經(jīng)漫過山頭。小李的帳篷外守著兩個面色凝重的隊友，帆布上隱約能看到掙扎的抓痕。掀開帳篷簾的瞬間，一股混合著血腥和汗臭的寒氣撲面而來——小李被軍用皮帶綁在行軍床上，胳膊上的傷口縱橫交錯，新血混著舊痂，指甲縫里全是泥土，眼神渙散得像蒙了層霧。

“別碰我！”他看見煊墨三人，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般弓起身體，喉嚨里發(fā)出野獸似的低吼，“將軍說了，偷玉佩的人都要殉葬！你們也是來抓我的？”他拼命扭動，皮帶勒得手腕發(fā)紅，“他們的盔甲上全是血！劍上還滴著水！”

煊墨示意隊友退出去，反手放下帳篷簾。他從包里取出一面巴掌大的青銅鏡，鏡面用朱砂細細磨過，邊緣刻著簡易的八卦紋。“你看這鏡子。”他的聲音比帳篷外的風(fēng)雪還沉穩(wěn)，緩緩將鏡子舉到小李面前，“里面有士兵嗎？有披甲的將軍嗎？”

小李的瞳孔在鏡面上劇烈收縮，呼吸急促得像要炸開：“沒有……但他們在鏡子外面！”他突然尖叫，“他們的影子在墻上動！要過來了！”

“那是古墓里殘留的能量影像。”煊墨將鏡子輕輕放在小李枕邊，鏡面朝上，“就像老相機拍下的照片，雖然能看見影像，卻不會真的傷到你。上周進墓時，你是不是碰過主墓室的青銅劍？”

小李的掙扎猛地頓住，眼神里閃過一絲茫然：“我……我只是想看看劍鞘上的花紋……”他的聲音顫抖，“那天進墓時，手電筒突然滅了，我好像踩到了什么軟乎乎的東西，還聽見有人在我耳邊說‘還我玉佩’……”

炳坤趁機用棉簽蘸了些溫?zé)岬尿?qū)寒湯，小心地抹在小李干裂的嘴唇上。湯里加了少量雄黃酒，辛辣的味道刺激得他喉嚨滾動：“這湯能幫你擋擋寒氣。”她指尖搭在他手腕內(nèi)側(cè)，脈象虛浮得像風(fēng)中殘燭，“你元氣太虛，才會被這些陰邪之氣趁虛而入。就像破舊的窗戶擋不住風(fēng)雪，得先把窗紙糊好。”

璽銘已經(jīng)在帳篷四角各插了根纏著紅繩的桃木枝，紅繩在帳篷中央交叉成十字，每個交點都系著艾草包。她用銅錢在十字中心擺出個小八卦，指尖捏著訣，低聲念誦安神咒：“天地玄宗，萬炁本根……”銅錢在她念咒時微微顫動，紅繩繃得筆直，在帳篷里撐起個無形的保護罩。

【催眠第一步：錨定現(xiàn)實邊界】

煊墨重新拿起青銅鏡，這次他讓鏡面反射著帳篷外的雪光：“你看這光，是真實的陽光照在雪上的樣子。”他引導(dǎo)著小李的視線，“現(xiàn)在跟著光的軌跡深呼吸，吸氣時數(shù)‘一’，感受暖氣從鼻子進到肺里；呼氣時數(shù)‘二’，把寒氣從嘴巴排出去。每呼吸一次，就離那些影子遠一步。”

小李的眼神漸漸聚焦在鏡面上的光斑，手指的抓撓動作慢了下來。炳坤趁機往他嘴里喂了小口驅(qū)寒湯，這次他沒有抗拒，只是喉結(jié)滾動時發(fā)出哽咽的聲響。“很好，”煊墨繼續(xù)道，“現(xiàn)在想象你的意識是座房子，那些影子在門外，而你在屋里鎖好了門。鑰匙在你手里，要不要開門，全由你決定。”

【催眠第二步：能量剝離】

當(dāng)小李的呼吸逐漸平穩(wěn)時，煊墨從包里取出一小撮墓土——是出發(fā)前特意讓考古隊送來的樣本。他把土放在青銅鏡旁：“這是古墓里的土，帶著那里的氣息。”他讓小李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土粒，“你看，它只是普通的泥土，不會咬你，也不會抓你。那些你看到的士兵，其實就像這泥土上的印記，風(fēng)一吹就散了。”

小李的指尖在土粒上顫抖：“他們有武器……劍上有血……”

“那是千年前的血，早就干了。”煊墨的聲音帶著穿透力，“就像老電影里的戰(zhàn)爭場面，再逼真也傷不到現(xiàn)實的人。現(xiàn)在試著對他們說：‘你們的戰(zhàn)場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好好休息吧。’”他示意璽銘輕輕撥動紅繩，銅錢碰撞發(fā)出清脆的“叮當(dāng)”聲，像在應(yīng)和他的話。

小李張了張嘴，斷斷續(xù)續(xù)地重復(fù)：“結(jié)束了……休息吧……”話音剛落，他突然打了個寒顫，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涌了出來：“他們在哭……說找不到回家的路……”

【催眠第三步：角色重構(gòu)】

煊墨從考古隊資料里抽出一張主墓室照片，照片上的青銅劍還插在劍鞘里，靜靜躺在棺槨旁。“你看這把劍，”他把照片放在鏡面上，“它在這里躺了兩千年，是你和隊友們發(fā)現(xiàn)了它，讓它重見天日。你不是小偷，是守護者，就像那些士兵當(dāng)年守護他們的國家一樣，你在守護歷史。”

他讓小李想象自己穿著考古隊的制服，而不是被綁在床：“現(xiàn)在你站在墓門外，手里拿著記錄文物的筆記本。士兵們向你走來時，你可以告訴他們：‘我會把你們的故事帶出去，讓更多人知道你們的勇敢，但我現(xiàn)在要回家了。’”

小李的眼神漸漸清明，嘴角不再抽搐：“他們……他們在看我的筆記本……”他的聲音輕得像耳語，“他們的盔甲在發(fā)光……好像在笑……”

“對，他們在謝謝你。”煊墨繼續(xù)引導(dǎo)，“就像你感謝他們留下的歷史一樣，他們也感謝你尊重他們的故事。現(xiàn)在試著向他們鞠躬告別，告訴他們你該離開了。”

【催眠第四步：創(chuàng)傷具象化】

當(dāng)小李的眼神完全聚焦時，他突然劇烈顫抖起來，抓著床單的手指發(fā)白：“玉佩……他們在找玉佩……”他的呼吸急促，“我沒偷！是它自己掉在我靴子里的！我害怕，就藏起來了……”

炳坤立刻翻開考古隊的失竊記錄，果然有“龍紋玉佩一枚遺失”的標(biāo)注。煊墨拍了拍小李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衣物傳過去：“你看，這才是癥結(jié)所在。你把玉佩藏起來的同時，也把恐懼藏進了心里。就像手里攥著塊冰，握得越緊，手越冷。現(xiàn)在要不要把冰放下？”

他讓小李想象玉佩就在眼前：“你可以選擇把它交給隊友，讓他們送回博物館，也可以選擇繼續(xù)藏著。但藏著它，就像背著沉重的包袱，走不動路。”煊墨的指尖泛起微光，輕輕點在小李眉心，“放下包袱，才能輕裝回家。”

小李的眼淚再次涌出，這次卻帶著釋然：“我明天就交……讓它回家……”他的身體徹底放松下來，綁著的皮帶顯得有些多余了。

【催眠第五步：陽氣鞏固】

最后一步催眠開始時，帳篷外的風(fēng)雪恰好停了。月光透過帆布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銀色的光斑。煊墨讓炳坤給小李喂了口加了朱砂的安神湯，藥香混著艾草的氣息彌漫開來。“現(xiàn)在想象月光是溫暖的水流，從頭頂流到腳底，”他引導(dǎo)道，“水流過的地方，那些寒氣都被沖走了。你感覺肩膀越來越暖，手腳越來越有力，因為你的陽氣正在回來。”

他讓小李跟著自己念口訣：“正氣存內(nèi)，邪不可干。”每念一遍，璽銘就撥動一次紅繩，銅錢聲與口訣聲交織成奇特的韻律。“很好，”煊墨看著小李漸漸紅潤的臉色，“現(xiàn)在試著活動手指，感受它們的力量。你看，你能控制自己的身體，沒人能強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

第二天清晨，雪后的陽光灑滿營地。小李已經(jīng)能自己坐在帳篷外喝粥了，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神清亮，胳膊上的傷口也乖乖敷上了藥。他把藏在枕頭下的龍紋玉佩交給隊長，玉佩上還沾著淡淡的泥土：“對不起，我不該藏起來。”

隊長握著玉佩的手微微顫抖，眼圈泛紅：“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們，沒及時發(fā)現(xiàn)你不對勁。”他看著煊墨三人，語氣里滿是敬佩，“西醫(yī)說他是精神分裂前兆，要送精神病院，多虧你們來了才知道是這么回事。”

煊墨把青銅鏡送給小李，鏡面已經(jīng)用陽氣足的正午陽光曬過：“貼身帶著，鏡面朝里能擋陰邪。”他教小李最簡單的補氣訣，“每天清晨對著太陽練十分鐘，能補元氣。”

璽銘解開帳篷四周的紅繩，把艾草包收好：“這香囊里有朱砂和雄黃酒泡過的艾草，掛在帳篷里能安神。”她把太極樁功的圖解遞給小李，“感覺累的時候就站一站，能把陽氣聚在丹田。”

炳坤調(diào)整了藥方，在驅(qū)寒湯里加了黃芪和當(dāng)歸：“這兩味藥能補氣養(yǎng)血，就像給身體筑起防火墻。”她把藥包塞進小李手里，“記得趁熱喝，出點汗就好了。”

越野車駛離營地時，陽光正照在龍山的山脊上，積雪反射出耀眼的光。遠處的古墓入口已經(jīng)重新封好，像從未被打開過。璽銘看著后視鏡里越來越小的營地，突然開口：“那些士兵的怨氣，是不是因為玉佩被拿走才不散的？”

“是，也不是。”煊墨望著窗外掠過的樹影，“玉佩是他們守護的信物，信物丟失，執(zhí)念難消。但真正的癥結(jié)，是小李的恐懼給了執(zhí)念可乘之機。”他在筆記本上寫下今天的感悟，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很輕，“所謂陰邪，一半是外界的氣場，一半是內(nèi)心的恐懼。心若安定，邪祟自退。”

保溫桶里的姜棗茶還溫著，甜香混著藥香在車廂里彌漫。炳坤打開車窗，雪后的冷空氣涌進來，帶著山間草木的清新。遠處的天際線漸漸染上暮色，像一幅緩緩展開的水墨畫，古老而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