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蛋?”陸衡的聲音拔高了八度,“這是驚嚇!我們畢恭畢敬地喊著韓律,結果她可能就在隔壁自習室跟我們一起復習期末考?”
“我不需要復習。”韓清放下茶杯,語氣清冷地糾正,“而且我的執業資格,和我的畢業時間沒有關系。”
“行了行了,別扯了。”王啟年教授大笑著擺了擺手,顯然覺得這場景有趣極了。“快吃飯,再鬧下去宿舍要關門了。”
他用筷子指了指鍋里,“肉都老了。”
這頓飯的后半段,就在一種詭異又強行輕松的氛圍中結束。
回到404宿舍,門一關上,陸衡就癱倒在自己床上。
“行,這事兒翻篇了。”他盯著天花板,“但下一站去我家,南省那個案子。老林,你得給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林默把外套扔在椅子上。“你才是東道主,憑什么我安排?”
陸衡一骨碌坐起來。“我是客戶!是投資人!我家官司的案子才是我們此行的目的!”
“也行。”林默嘴角一勾,瞥向已經拿出書本的周敘白,“那你可得安排好了。不然我讓老周打個電話,聽說他父親在南邊也有一些影響力。正好對你們家的企業,來一次跨部門的聯合審查。”
周敘白從書后抬起頭,鏡片后的目光意味深長。“我父親主要負責宏觀政策。”
他停頓了一下。
“不過,他的同學確實遍布各地。”
陸衡伸出手指,在林默和周敘白之間來回指著。“你倆……合起伙來欺負我!”
一場鬧劇在熄燈后歸于平靜,宿舍重回只有鍵盤聲的寧靜。
隨后的幾周,生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法庭上的唇槍舌劍和直播間的風起云涌,都褪色成了課堂、食堂、宿舍三點一線的平淡日常。林默徹底回歸學生身份,過著規律到有些乏味的生活。
期末考試結束,宿舍四人終于迎來了徹底的解放。
行李箱攤在地上,去南省的計劃被正式提上日程。
“我還是覺得坐飛機快。”陸衡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兩個小時就到了,頭等艙,舒服。我爸派車來機場接。”
“不行。”林默一口否決,“開車去。”
“開車?一千多公里,得開一天多!”
“要的就是這個過程。”周敘白頭也不抬地在手機上規劃著沿途路線,“公路旅行,有更多的戰略機動性。”
“我們是去度假,不是去打仗!”陸衡幾乎要抓狂。
“每一次出行都是一場戰役。”林默拍板,“開車,就這么定了。老陳是司機,他有決定權。老陳?”
正在默默收拾一個單肩包的陳麥,聞言抬起頭,言簡意賅。
“開車。”
陸衡徹底沒了脾氣。
出發的那個清晨,一片混亂。林默、周敘白和陳麥都只是簡單的背包和行李箱,唯獨陸衡,正費力地拖著一個用防震泡沫和毯子裹得嚴嚴實實的高大物件。
是他的臺式電腦主機。
“你干嘛呢?”林默看著那個龐然大物。
“我的命!我所有的游戲存檔都在里面!一個假期不摸我怎么活!”陸衡哼哧哼哧地想把主機拖出宿舍門。
陳麥走過去,一只手按在主機上,那東西便紋絲不動。他看著陸衡,面無表情。
“忍幾天。”
“可是……”
“用不了多久就到家了。”陳麥的語氣不容置喙,他順手將旁邊打包好的顯示器拎起來,放回了陸衡的書桌上。
再次被無情鎮壓的陸衡,只能憤憤地把一臺筆記本電腦塞進包里。
一小時后,塞滿了行李和零食的黑色H9,緩緩駛離清北大學。陳麥掌著方向盤,車身平穩得像行駛在冰面上。
南下的旅途,在陸衡的抱怨聲中拉開序幕。
“能不能開快點?我感覺路邊的老太太都比我們快。”
“這放的什么歌?換個有節奏的行不行?”
“到了沒啊?”
林默戴上了降噪耳機,周敘白在看書,陳麥則仿佛與車輛融為一體,對外界的噪音毫無反應。
近十二個小時后,H9終于駛離高速,拐上了一條綠樹成蔭的私家公路。空氣變得濕潤,帶著南國特有的花草香氣。
穿過一道雕花的鐵藝大門,一整片莊園展現在眼前。正中央是一棟巨大的白色現代主義別墅,草坪、網球場、泳池一應俱全,建筑本身由玻璃、白色巖石和深色木材構成,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一座小型的奢華度假村。
車在別墅前的環形車道上穩穩停下。
陸衡第一個跳下車,夸張地伸了個懶腰。“總算到了!歡迎各位鄉巴佬來到鄙人的寒舍!”
話音未落,別墅那兩扇沉重的實木大門,緩緩向內打開。
一個穿著得體燕尾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中年管家,帶著兩個女傭,恭敬地站在門內。
“少爺,您回來了。老爺在書房等您。”
陸衡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場,隨意地擺了擺手,但林默注意到,他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態里,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拘謹。
周敘白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庭院里精心修剪的燈光。他只是平靜地打量著四周,仿佛在評估一件藝術品。
林默則完全是另一副模樣。
“老陸,你管這叫寒舍?”他一腳踏上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你對‘寒’這個字是不是有什么誤解?我看你家這門口的石獅子,都比咱們宿舍樓值錢。”
唯有陳麥,他停在了門口,沒有立刻進來。
他一只手緊緊抓著自己那個洗得有些發白的單肩包,另一只手無意識地攥成了拳頭。
他看著眼前這個過分奢華的世界,腳下直通別墅的手工波斯地毯柔軟得像云,道路中央的花壇像是這個世界最美的藝術品。
這些東西,他只在電影里見過。
一種巨大的、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他那顆在無數次在田野里打磨和艱苦生活中磨礪得堅如磐石的道心,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你們猜老陳會不會黑化,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