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媽，你知不知道視頻內容到底是什么？”韓清追問，身體不自覺地前傾，“我是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我說過什么出格的話。”

客廳里的香薰味，此刻聞起來有些發悶。

韓母拿起遙控器，對著黑掉的電視屏幕按了兩下，又放下。

她避開了女兒的視線，只是伸手理了理沙發靠墊上不存在的褶皺。

“你父親，他沒有跟我說具體內容。”

“我問了，他就說沒事，讓我們別擔心。”韓母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被抽空了力氣的無奈，“他說他能處理好。”

韓清靠回沙發上，盯著天花板上那盞水晶吊燈，感覺那光芒有些刺眼。

又是這樣。

又是這種“為了你好”的保護。

她不是那個需要被圈在象牙塔里的公主，她是律師，是每天都在和謊言、證據、人性弱點打交道的人。

“那好吧。”韓清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我等他回來，我親自問他。”

“清清……”韓母還想再勸。

“媽。”韓清打斷了她，語氣卻放緩了，“我不是在鬧脾氣，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我有權知道。我是當事人，不是嗎？”

韓母看著女兒臉上那份與丈夫如出一轍的倔強，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客廳陷入了漫長的沉默，只有墻上掛鐘的指針，在單調地行走。

韓母陪著她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回了房間。

偌大的客廳，只剩下韓清一個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十點。

十一點。

十一點半。

韓清抱著一個抱枕，蜷在沙發上，眼皮越來越沉。

客廳里的燈光像一層溫暖的薄紗，催生著倦意。

她強撐著，腦子里反復回想著林默說的每一句話。

高衛的威脅。

父親的反擊。

那個該死的，她毫無印象的視頻。

這些線索像一團亂麻，在她昏昏欲睡的腦子里攪成一鍋粥。

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門口傳來鑰匙轉動鎖芯的輕響。

咔噠。

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驚雷，瞬間劈散了韓清所有的睡意。

她猛地從沙發上坐直，睡眼朦朧地望向門口。

門被推開，一個高大疲憊的身影走了進來。

是韓明遠。

看到他的一瞬間，韓清整個人都清醒了。

她跳下沙發，幾步沖了過去。

“老爹，你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韓明遠正彎腰換鞋，聽到女兒帶著點撒嬌意味的聲音，動作停了一下。

他直起身，臉上帶著一絲詫異，隨即化為濃濃的笑意。

“哈哈哈，我們家小清子這是怎么了？”他伸手揉了揉女兒的頭發，動作自然又寵溺，“早上我才從家走的，這才幾個小時，就想我了？你這可不像你啊，說吧，是不是有事求我？”

“老爹！”韓清被他那個稱呼叫得臉頰一熱，有些嬌羞地拍開他的手，“不要這樣叫我！”

“行行行。”韓明遠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臉上笑意不減，“韓大律師，可以了吧？那你還是直接說吧，你這個樣子，我有點不習慣。”

他脫下外套，隨手搭在臂彎，徑直走向客廳。

韓清嘻嘻一笑，跟在他身后，像條小尾巴。

她主動上前，拉著韓明遠的手臂，將他按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自己則在他身邊坐得筆直。

韓明遠看著女兒這副鄭重其事的樣子，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幾分，他沒有開口，只是安靜地等著。

他知道，女兒接下來要說的，才是正題。

“其實……”韓清清了清嗓子，組織著語言，“就是一點點的小問題。”

她抬起頭，直視著父親的眼睛，將之前所有的鋪墊和情緒都收了起來。

“高衛，是不是拿了一個關于我的視頻，來威脅你？”

客廳里那盞水晶吊燈的光，似乎在這一瞬間黯淡了下去。

韓明遠臉上的疲憊和笑意，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

他沒有回答，只是脫下外套，工整地疊好，放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然后，他走到飲水機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

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絲多余的聲響。

這種沉默，比任何激烈的反應都更讓韓清感到壓抑。

“誰告訴你的？”韓明遠端著水杯，在女兒對面的沙發坐下。

“林默。”韓清沒有隱瞞，“軍區那邊的人。”

“他都跟你說了些什么？”

“他說，高衛拿著視頻威脅你，想讓你給軍區施壓，放了莫衛東。”韓清一字一頓，像是在法庭上陳述案情，“他還說，你頂住了，并且要求他們，把案子辦成鐵案。”

韓明遠喝了口水，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卻沒能驅散心頭那股寒意。

他看著自己這個女兒。

眉眼間有她母親的秀麗，但那股不肯服輸的勁兒，卻和自己年輕時一模一樣。

“既然他都告訴你了，你還問我做什么？”韓明遠將水杯放在茶幾上，發出一聲輕響。

“我想知道，視頻里到底是什么？”韓清身體前傾，雙手撐在膝蓋上，“媽說她不知道，說你沒告訴她。爸，這件事，我是當事人，我有權知道真相。”

“你沒有必要知道。”韓明遠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威嚴，“這件事，我會處理。”

“處理？怎么處理？”韓清的火氣也上來了，“是像以前處理高揚那些破事一樣，讓高衛找個人出來頂罪，然后他繼續在西陵省當他的土皇帝嗎？”

“你以為我空降到這里，是來陪他玩的？”韓明遠眉頭一皺。

“那你告訴我，視頻里到底是什么！”韓清站了起來，在客廳里來回走了兩步，“高衛憑什么拿捏你？他憑什么覺得，一段我的視頻，就能讓你這個封疆大吏投鼠忌器？”

“坐下。”韓明遠的語氣冷了下來。

韓清沒動，只是站在那里，倔強地看著他。

父女倆就這樣對峙著，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良久，韓明遠嘆了口氣，朝她招了招手。

“過來，坐下說。”

他的語氣軟了下來。

韓清猶豫了一下，還是重新坐回他身邊。

“清清，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也是個出色的律師。”韓明遠看著她，“所以，我不跟你說那些‘為了你好’的廢話。”

“高衛拿來的那段視頻，內容并不復雜。”

韓清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