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聲沉悶的敲門聲，突兀地打斷了這片寧靜。

韓清，從沙發上爬起來，趿拉著拖鞋去開門。

門口站著一個的中年男人，一身剪裁考究的西裝，卻被他穿出了一股揮之不去的暴發戶氣息，手腕上明晃晃的金表在陽光下有些刺眼。

“你好，你找誰？”韓清堵在門口，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

門口的高衛沒有回答，反而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那身卡通睡衣，那雙毛絨拖鞋，都讓他臉上浮現出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

“你就是韓清吧?！彼读顺蹲旖?，“果然是人不可貌相?！?/p>

話語里帶著濃濃的嘲諷意味。

韓清的臉瞬間冷了下來，手直接搭在了門把手上，準備關門。

“這里不歡迎你，你走吧?！?/p>

高衛卻伸出一只手，穩穩地抵住了門板，力道不大，卻不容拒絕。

“我不是來找你的。”他越過韓清的肩膀，看向客廳里，“我是來找你父親的?！?/p>

“我這里有個東西，你父親會感興趣的?！?/p>

韓清的手停住了。

高衛看著她的反應，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當然，你要是非要趕我走，我也沒意見?！彼朴频厥栈厥?，撣了撣西裝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不過，你們會后悔的。”

這句威脅，輕飄飄的，卻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篤定。

韓清陷入了遲疑。她可以把一百個高衛這樣的角色在法庭上駁斥得體無完膚，但此刻，在自己家里，面對這種**裸的挑釁，她卻有些拿捏不準。

就在這時，韓母走了過來，她已經放下了手里的蘋果，摘掉了老花鏡。

她平靜地看了高衛一眼。

“那就進來吧，高先生?！?/p>

高衛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整理了一下領帶，昂首走進了客廳。

韓清的母親沒有理會他，只是對著韓清使了個眼色，然后轉身朝二樓的書房走去。

“你爸在書房，我帶高先生過去吧?！?/p>

雙方都沒有多余的對話，韓清沉默地在前面帶路，高衛跟在后面，腳步聲在光潔的地板上格外清晰。

書房的門被推開，又被重重地關上。

客廳里再次恢復了安靜，只有電視里“喜羊羊”的叫聲還在回響，卻顯得無比聒噪。

韓清關掉了電視，在沙發上坐下，卻如坐針氈。

她拿起母親削好的蘋果，咬了一口，卻嘗不出絲毫的甜味。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書房的隔音很好，聽不到任何聲音。

而越是這樣，就越讓人心焦。

雖然韓清不認識來的人是誰，但這種囂張的暴發戶，韓清見得多了，無法無天，自以為有錢能擺平一切。他今天敢這么堂而皇之地找上門來，手里必然握著自認為足夠分量的籌碼。

那個“東西”，到底是什么？

父親會怎么應對？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半小時，也許是一個世紀。

“咔噠。”

書房的門開了。

高衛率先走了出來，他臉上的得意已經毫不掩飾，甚至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炫耀。

他走到韓清面前，停下腳步，俯視著她，仿佛在欣賞一件戰利品，那副表情像是在說：你不是很厲害嗎？

緊接著，韓父也從書房里走了出來。

他的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

他走到高衛身邊，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你說的，我會盡力的?！?/p>

高衛的嘴角咧得更開了。

韓清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然而，韓父的下一句話，卻讓高衛臉上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但是，你最好把后果也考慮清楚了。”

高衛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輕微而得意的聲響，他看都沒再看韓父一眼，徑直離開了韓家。

那副姿態，仿佛他不是一個前來求情的請托者，而是一個剛剛宣布了勝利的君王。

客廳里，不明所以的韓清，看著自己的父親，試圖從他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解讀出什么。

可什么都沒有。

“爸，他拿什么威脅你？”韓清的聲音有些干澀。

韓父走到她身邊，拿起桌上那個被女兒咬了一口的蘋果，自己也咬了一口，慢條斯理地咀嚼著。

“沒什么。”

“沒什么？”韓清猛地站起來，“他都找上門了！你還答應他‘會盡力’！爸，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那個高家……”

“我知道。”韓父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的比你多?！?/p>

他的語氣依然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威嚴。

......

軍區，司令員辦公室。

煙灰缸里已經堆滿了煙頭，李岳和林默相對而坐，沉默籠罩著整個房間。

從審訊室出來后，誰都沒有說話。

莫衛東那句“提攜玉龍為君死”，像一根刺，扎在了在場所有軍官的心里。他們不怕窮兇極惡的匪徒，不怕狡猾如狐的對手，就怕這種腦子被洗干凈了的瘋子。

“這件事，不好辦啊?！崩钤澜K于開口，打破了沉寂。他揉了揉眉心，臉上是揮之不去的疲憊。

“技術偵察那邊，我估計也不會有什么突破口。高衛這種人，能爬到今天的位置，早就把所有直接聯系的線索都抹干凈了。莫衛東這條線一斷，想直接拿到證據釘死他，難?！?/p>

辦公室里彌漫著一股挫敗感。

一場雷霆萬鈞的行動，調動了整個軍區的力量，最后卻撞在了一塊茅坑里的石頭上，砸不開，也繞不過。

“沒事。”林默的回答出乎李岳的意料。

他臉上沒有失望，更沒有沮喪，反而顯得很平靜。

“能把莫衛東送進去，就是一個勝利。高家這棵樹太大了，想一次性推倒不現實。我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跟他們玩，一片一片地往下削葉子。”

李岳抬起頭，看著林默。

這小子，比他想象的還要沉得住氣。那股子韌勁，不像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倒像個在泥潭里摸爬滾打了半輩子的老油條。

“只是……”林默話鋒一轉，“這次動靜鬧得這么大，上面那里，您能交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