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班長是個自來熟,不由分說地夾了一塊顫巍巍的紅燒肉,直接塞到林默嘴邊的碗里,醬汁濃郁,香氣撲鼻。
“來,小兄弟,嘗嘗!這可是咱們炊事班的拿手絕活,保證你在外面吃不到這個味兒!”
周圍的士兵們也跟著起哄,氣氛熱烈得像一口燒開的油鍋。
“班長偏心啊,我饞半天了!”
“就是,小兄弟,你可得替我們多吃幾塊!”
林默哭笑不得,他沒想到自己一個“隨便看看”,竟然享受到了這種VIP待遇。他笑著一一回應,那股子自來熟的勁兒上來了,三言兩語就跟這群樸實的士兵們打成了一片。
他被按在一張小馬扎上,手里被塞滿了各種剛出鍋的年貨,炸丸子、小酥肉、醬骨架,熱情得讓他幾乎無法招架。
這種感覺很奇妙。
沒有利益交換,沒有虛偽客套,就是最純粹、最直接的熱情,像冬日里的一把火,烤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就這樣,一個上午在炊事班的歡聲笑語和食物香氣中度過。
到了晚上,真正的重頭戲才開始。
除夕夜的團年飯,設在軍區(qū)的大禮堂里。
幾百張桌子鋪著紅色的桌布,整齊劃一地排列著,座無虛席??諝庵袕浡埐说南銡夂褪勘鴤兊臍g笑聲,熱鬧非凡。
林默被安排在了主桌,和羅鎮(zhèn)岳坐在一起。
同桌的,還有一位他沒見過的軍官。肩章上的將星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軍人特有的剛毅和沉穩(wěn)。
林默坐在其中,感覺自己像一只混進狼群的哈士奇,畫風清奇。
坐在羅鎮(zhèn)岳身旁的一位中年將官主動端起了杯子,里面是清澈的白水。
“你就是林默吧?老羅這可沒少在我面前念叨你?!彼樕蠋е鴾睾偷男σ猓枪刹慌酝臍鈭鰠s無法掩蓋。
羅鎮(zhèn)岳在一旁介紹:“這位是軍區(qū)一把手,姓李岳。”
“哎哎哎,整那么嚴肅干嘛,叫我李叔就行,別整那些虛的?!?/p>
“李叔?!绷帜s緊站起來。
“坐,坐,別搞得那么拘謹?!崩钤罃[了擺手,“今天過年,不講究那些虛的?!?/p>
他喝了口水,放下杯子。
“你那個‘軍事法庭’的提議,老羅跟我說了。”
林默的心咯噔一下。
完了,這是要那我是問了?自己那個餿主意,在這位真正的軍方大佬面前,怕是班門弄斧了。
“想法很大膽,也很……刁鉆。”李參謀長看著他,臉上看不出喜怒,“不過,我喜歡。”
林默一愣。
“高家那攤子事,我們不是不知道。地方上的毒瘤,盤根錯節(jié),有時候處理起來,確實束手束腳?!崩顓⒅\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你那個思路,給我們提了個醒?!?/p>
“有些事,換個打法,或許效果更好。”
他看向林默,態(tài)度明確得驚人。
“我跟老羅商量過了。高家要是真敢伸手撈人,你就放手去做。我們軍區(qū)保衛(wèi)部,給你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
“高揚他爹是西陵首富,背景硬。你小子也別怕,你身后站著的是整個羊城軍區(qū),是整個陸軍集團!我倒要看看,是他高家的錢硬,還是我們手里的槍硬!”
這番話,擲地有聲,像一顆顆子彈砸在林默的心上。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是個穿越者。他習慣了用戲謔和表演來偽裝自己,用律師的規(guī)則來算計得失。
可這一刻,他感受到的,是一種毫無保留的信任和一種不計代價的支持。
這種濃烈的情誼,比酒精更上頭。
林默感覺鼻子有點發(fā)酸,眼眶不受控制地紅了。他端起面前的杯子,里面是部隊特供的果汁。
“李叔,羅叔……我……”
他想說些感謝的話,但話到嘴邊,卻覺得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最后,他只是把杯子里的果汁一飲而盡。
“謝謝?!?/p>
一頓飯吃得酣暢淋漓。
飯后,喧鬧的大禮堂漸漸安靜下來,士兵們三三兩兩地回到營房,準備看春晚。
羅鎮(zhèn)岳拍了拍林默的肩膀。
“走吧,回去抓緊時間睡一會兒。”
林默正準備點頭,卻聽到了后半句。
“今天晚上,我值兩點到四點的崗。你去后勤那兒,讓他們給你協調一套合身的裝具出來,陪我一塊兒去。”
羅鎮(zhèn)岳的臉上露出一絲狡黠。
“帶你體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守歲?!?/p>
林默張了張嘴。
這待遇……還真是獨一份的“快樂”。
凌晨一點五十分。
林默站在鏡子前,看著里面那個被一身嶄新作訓服和戰(zhàn)術背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感覺有些不真實。
合身的軍靴,冰冷的頭盔,還有掛在胸前那個沉甸甸的、空的彈匣包。
小張幫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衣領。
“感覺怎么樣?”
“感覺……”林默活動了一下手腳,“隨時可以去拍《戰(zhàn)狼3》。”
小張難得地扯了扯嘴角。
羅鎮(zhèn)岳已經穿戴整齊,手里拿著一支95式自動步槍,站在門口等他。
“走吧,哨位上的兄弟該換崗了?!?/p>
冬夜的軍營,萬籟俱寂。
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天上的星星凍得像碎鉆。
三人踩著積雪,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一路走向軍區(qū)最偏遠的一個哨位。
那是一個矗立在山坡上的獨立哨塔,像一個沉默的巨人,守護著這片營地的安寧。
交接完崗哨,上一班的兩個哨兵對著羅鎮(zhèn)岳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然后哈著白氣跑下哨塔。
塔樓里空間不大,只有一個小小的觀察窗和一部軍用電話。
羅鎮(zhèn)岳將步槍靠在墻邊,拿起望遠鏡,開始一絲不茍地觀察著遠處的黑暗。
林默學著他的樣子,也拿起另一副望遠鏡,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漆漆的樹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寂靜,寒冷,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感,開始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
這才是站崗的真實面目。
沒有熱血的口號,沒有激烈的戰(zhàn)斗,只有在無盡的黑暗與枯燥中,保持著百分之百的警惕。
林默忽然覺得,自己之前在辦公室里那些關于“軍事法庭”的算計,顯得有些渺小和可笑。
就在這時,哨塔里的軍用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
“鈴——!”
刺耳的鈴聲劃破了深夜的寂靜。
羅鎮(zhèn)岳猛地放下望遠鏡,一把抓起電話。
“喂,一號哨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