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換下了那身閃耀的軍裝,穿著一身普通的作訓服,和周圍那些二十出頭的士兵站在一起,除了年紀和氣場,沒有任何不同。
林默有些錯愕。
這和他見過的所有“大人物”都不一樣。
陸虎在自己家里,是說一不二的土皇帝。
高衛在西陵省,更是能用權勢壓得人喘不過氣。
就連陸衡,一個還沒繼承家業的富二代,出入都有專人安排。
可一位真正的陸軍政委,竟然在自己地盤的食堂里,和普通士兵一起排隊打飯。
“羅政委……沒有特權嗎?”林默壓低了聲音問小張,“怎么還在這兒跟大伙兒一塊兒排隊?”
小張正埋頭扒飯,聞言抬起頭,嘴里塞滿了食物,含糊不清地回答。
“特權?啥特權?食堂就一個,不排隊吃啥?”
他咽下嘴里的飯,才繼續。
“政委跟我們吃的一樣,住的樓也挨著,除了有個單獨的辦公室,沒啥不一樣的。”
說話間,羅鎮岳已經打好了飯,端著餐盤徑直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很自然地在林默對面坐下。
他看了一眼林默餐盤里幾乎沒動的飯菜。
“怎么,不合胃口?”
“沒有沒有。”林默趕緊扒了兩口飯。
羅鎮岳夾起一塊紅燒肉,慢條斯理地吃著,像個普通的鄰家長輩。
“你小子是不是在好奇,我為什么在這排隊?”
林默差點被米飯嗆到。
他沒想到對方會把話挑得這么明。
“是有點。”他索性承認了。
羅鎮岳笑了笑,那份屬于將軍的威嚴在食堂的煙火氣里淡去了不少。
“我黨的原則,就是官兵一致,上下一致。從紅軍時期開始,官就是兵,兵就是官,除了職務不同,人格上都是平等的。”
他指了指周圍。
“再說了,都是一個鍋里吃飯,我要那個特權干什么?彰顯自己的身份?我這個政委,是黨和人民給的,不是用來搞特殊化的。”
這番話,平淡樸實,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林默的心里。
他生活在一個規則被金錢和權力肆意踐踏的世界里,高揚可以因為他爹是首富,就隨意霸凌同學,毆打女友。
可在這個不知道離地球多遠的藍星,在這個被高墻圍起來的軍營里,他還能聽到一套如此先進,平等的思想。
這太魔幻了。
“可……外面不這樣。”林默下意識地反駁。
“所以我們才在這里。”羅鎮岳的回答斬釘截鐵,“我們的存在,就是要守住這條底線。讓外面的人,不管愿不愿意,都得遵守最基本的規矩。”
他喝了一口湯,繼續。
“你今天在靶場上摸到的槍,不是游戲里的玩具。它既可以保家衛國,也可以變成某些人欺壓良善的工具。決定它是什么的,是握著它的人,以及他腦子里的信仰。”
羅鎮岳看著林默。
“我讓你來體驗生活,不是讓你來玩槍的,是想讓你看看,是什么讓一群和你差不多大的年輕人,愿意唱著‘戰士就該上戰場’,隨時準備為這個國家獻出生命。”
“是信仰。”林默喃喃自語。
“對,是信仰。”羅鎮岳放下筷子,餐盤里的飯菜吃得干干凈凈,“一種樸素的,認為‘保護人民是天經地義’的信仰。這種信仰,比任何武器都更有力量。”
他站起身,端起餐盤。
羅鎮岳端著餐盤,走向了回收處。
林默看著他挺直的背影,融入到一群年輕的士兵之中,沒有半分違和。
那番話還在他腦子里回響。
信仰。
一個在他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幾乎從未被觸及過的詞匯。
小張把最后一口飯扒進嘴里,用餐盤敲了敲桌子。
“走了,回去了。”
林默回過神,也端起自己的餐盤。
他將剩飯剩菜倒進回收桶,把不銹鋼餐盤放進水槽。
整個過程,他一言不發。
走出食堂,夜風吹在臉上,帶著軍營特有的凜冽。
遠處訓練場的探照燈依舊亮著,還能隱約聽見口號聲。
這個夜晚,和羊城市區的任何一個夜晚都不同。
這里沒有霓虹,沒有喧囂,只有一種純粹而強大的秩序感。
林默忽然覺得,自己過去所執著的一切,法律條文,庭審技巧,商業博弈,在這個地方,都顯得有些渺小。
……
另一邊,羊城中心區的一套頂層復式大平層里。
高揚煩躁地將手機扔在沙發上。
屏幕上,正循環播放著一段畫質不高的短視頻。
視頻的背景,正是那天他所在的醫院走廊。
一個穿著干練的年輕人,用一個擒拿動作將他死死按在地上。
他自己狼狽不堪的嘶吼,隔著屏幕都顯得刺耳。
高揚的膝蓋還在隱隱作痛。
他越看越火大,抓起旁邊一個愛馬仕的抱枕,狠狠砸向對面的落地窗。
“操!”
他拿起手機,手指在屏幕上胡亂劃著,想找點別的東西分散注意力。
指尖劃過一個陌生號碼推送,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進去。
是前幾天那起跳樓事件的現場。
韓清。
視頻里,她站在人群中,側頭對身邊的男人說話。
“我真懷疑,你跟那個叫柯南的有什么親戚關系。”
“走到哪兒,哪兒就出事。”
視頻很短,只有這兩句話。
高揚把進度條反復拖動,將那幾秒的畫面看了十幾遍。
他的手指在韓清的臉上來回摩挲。
“有點意思啊。”
他舔了舔嘴唇,臉上浮現出一種病態的興奮。
“這小姑娘長得很潤啊。”
他把手機湊近。
“不知道用不用加錢。”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幻想。
是老莫。
“少爺。”
老莫躬身。
高揚收起手機,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指了指自己的膝蓋。
“醫院那個人,查清楚了嗎?”
“查不到。”
老莫的聲音很平穩,沒有任何情緒。
“我托了市局的關系,查了醫院當天的所有訪客記錄,還有周邊路口的監控。”
“沒有這個人的任何信息。”
高揚的眉頭皺了起來。
“什么叫沒有信息?活人還能憑空消失了?”
“我懷疑,他要么是黑戶,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