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云天擎與云飄飄父女二人間氣氛溫馨，一派尋常人家的親昵景象，林淵便覺得自己站在這里有些多余。他微微躬身，拱手道：“陛下，若無他事，晚輩就先告退，不打擾您與公主敘話了。”

他這一動，立刻將云天擎的思緒從溫情中拉了回來，這位帝王看向林淵的目光，已經徹底變了，那是一種看待稀世珍寶，又帶著幾分長輩審視晚輩的復雜眼神。他擺了擺手，示意林淵不必多禮。

“林小友，朕心中一直有個疑問。”云天擎的聲音沉穩，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好奇，“你這一身驚世駭俗的煉丹之術，究竟是師從何人？放眼整個星落域，不，即便是放眼周邊幾域，朕也想不出有哪位丹道宗師，能教出你這般的弟子。”

這個問題，讓一旁的云飄飄也豎起了耳朵，一雙靈動的美眸忽閃忽閃地盯著林淵，顯然她也好奇很久了。在她心里，林淵的師父，定然是那種隱居世外，通天徹地的神仙人物。

林淵心中無奈一笑，師父？他的師父可是仙域的丹帝，是仙域最強的煉丹師。

他對著云天擎再次一拜，語氣中帶著幾分歉意：“陛下，此事關乎晚輩的一段過往，實在不便相告，還請陛下恕罪。”

這番回答，雖是拒絕，卻不卑不亢，恰到好處。

云天擎聞言，非但沒有動怒，反而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哈哈一笑，打破了這瞬間的安靜。“無妨，無妨！是朕唐突了，誰還沒點不能讓外人知道的秘密呢？你不愿說，朕便不問。”

“你此番前來，是為了星落域的大事，又為朕解開心頭一樁大患，朕不能虧待了你。”云天擎轉向身旁的女兒，語氣中帶上了幾分寵溺，“飄飄，你先帶林小友去尋一處清靜的宮殿住下，皇城你最是熟悉，這幾日便由你做個向導，帶林小友四處逛逛，領略一下我們皇城的風光。待古大師將庫房清點完畢，再讓林小友去尋他商議煉丹之事。”

“好耶！”云飄飄立刻歡呼雀躍起來，方才還端莊得體的公主形象瞬間蕩然無存。

她一把松開父皇的胳膊，幾步跑到林淵面前。

“林淵，我們走！”她不由分說，拉起林淵的衣袖就往殿外走去。

林淵被她拉著，只來得及回頭對云天擎投去一個無奈的眼神，便被拽出了乾元殿。

云天擎看著女兒那活潑的身影，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他喃喃自語道：“此子，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落入我星落域這片小小的池塘。飄飄，你的眼光，可比父皇還好啊……”

……

皇城的宏偉與壯麗，遠非鳳鳴城那種邊陲小城可比。

“怎么樣？我們皇城，氣派吧？”云飄飄挺著胸脯，為林淵介紹著。

“嗯，還行。”林淵的回答言簡意賅。

這副平淡的反應，讓云飄飄有些挫敗。她鼓了鼓腮幫子，指著遠處一座高聳入云的九層寶塔說道：“看到沒？那是觀星樓，乃是皇城最高的建筑，據說在樓頂，可以窺探到一絲天道軌跡，父皇每年都會在上面閉關一次。”

“哦。”林淵的反應依舊平淡。

云飄飄徹底沒脾氣了，她氣鼓鼓地跺了跺腳，嗔道：“你這人，怎么跟個木頭一樣！難道就沒有什么東西能讓你驚訝一下嗎？”

林淵看著她那副嬌憨的模樣，嘴角難得地勾起一抹弧度：“有啊。”

“什么？”云飄飄眼睛一亮。

“你。”

“我？”云飄飄愣住了，隨即一張俏臉紅了個通透，從臉頰一直蔓延到雪白的脖頸。她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有什么好驚訝的……你……你這人，說話沒個正經。”

就在兩人氣氛微妙之際，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帶著幾分輕佻與傲慢，從不遠處傳來。

“喲，這不是十一妹嗎？今日怎么有興致，親自給一個鄉下來的野小子當向導啊？”

林淵循聲望去，只見一行錦衣華服的年輕人正朝著這邊走來。為首一人，約莫三十左右的年紀，面如冠玉，眼角微微上揚，顯得有些刻薄。他身穿一襲紫色蟒袍，腰懸美玉，氣度不凡，但那雙眼睛里透出的倨傲與審視，卻讓人很不舒服。

云飄飄看到來人，臉上的紅暈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毫不掩飾的厭惡，她柳眉一蹙，冷聲道：“武子昂，我帶誰逛皇城，需要向你報備嗎？”

被稱作武子昂的年輕人，乃是當朝武安侯的世子，其姑姑，便是方才在乾元殿被禁足的王妃。他自小便愛慕云飄飄，在皇城年輕一輩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只是心胸狹隘，為人張揚，云飄飄素來對他不假辭色。

武子昂的目光在云飄飄身上貪婪地停留了片刻，隨即落在了她身旁的林淵身上，眼神中的敵意與嫉妒幾乎要溢出來。他上下打量著林淵，見他一身尋常的白色布衣氣質雖然出塵，但身上卻無半點權貴子弟該有的配飾，嘴角的譏諷之色更濃。

“十一妹說笑了，我只是關心你，怕你被某些來路不明的人給蒙騙了。”武子昂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畢竟，現在這世道，什么阿貓阿狗都敢往皇城里鉆，仗著有幾分小聰明，便想攀龍附鳳，一步登天。這種人，我們見得多了。”

他身后的幾個手下立刻哄笑起來，看向林淵的眼神充滿了戲謔與不屑。

“武子昂，你嘴巴放干凈點。”云飄飄氣得俏臉發白，她上前一步，將林淵護在身后，怒視著對方，“林淵是父皇的貴客，豈容你在這里陰陽怪氣地羞辱。”

“父皇的貴客？”武子昂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夸張地掏了掏耳朵，“我怎么聽說，是某個狂徒打傷了九皇子，才被父皇召進宮問罪的？怎么一轉眼，就成了貴客了？十一妹，你該不會是被這小子灌了什么**湯吧？”

他這番話，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周圍路過的侍衛和宮女們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無數道好奇、探究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淵身上。

面對這等**裸的挑釁，云飄飄氣得渾身發抖，正要發作，卻被一只溫暖的手掌握住了手腕。

林淵不知何時從她身后走了出來，依舊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樣子。他輕輕拍了拍云飄飄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抬眼看向武子昂，眼神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在看一只聒噪的夏蟬。

“說完了嗎？”林淵淡淡地開口。

武子昂被他這眼神看得一滯，心中無端升起一股怒火。一個鄉巴佬，憑什么用這種眼神看自己？他冷哼一聲：“怎么？被我說中了，無話可說了？”

林淵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那弧度里帶著一絲悲憫。

“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憐。”

“你說什么？”武子昂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身后的手下也個個面露怒容。

“身為武安侯世子，消息卻如此閉塞。身為皇親國戚，眼界卻如此狹隘。”林淵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你只知道我打了九皇子，卻不知道你那位被禁足的姑姑和被禁閉的六皇子為何受罰。你只看到我衣著樸素，便斷定我是鄉下來的野小子，卻不知我為何能被你口中的父皇奉為上賓。”

他每說一句，武子昂的臉色便難看一分，尤其是聽到‘禁足’和‘緊閉’這兩個詞時，他瞳孔猛地一縮，顯然這個消息他也是剛剛才有所耳聞，卻不知其中詳情。

林淵向前走了一步，那平靜的氣場，竟壓得武子昂和他身后的眾人不自覺地后退了半步。

“你的世界，只有你眼前那三尺見方之地。你的眼界，被你的身份和傲慢所局限。所以，你看不懂我，也看不懂公主為何會與我同行。你只能用你那淺薄的認知，來揣測你無法理解的事情，然后用惡毒的言語，來掩飾你內心的嫉妒與無能。”

林淵看著他，最后輕輕說了一句，像是在下一個定論。

“你說，你是不是很可憐？”

話音落下，周圍一片死寂。

武子昂的臉，已經由青轉紫，再由紫轉黑，像是開了個染坊。他渾身都在發抖，一半是氣的，一半是被林淵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給驚的。

他想反駁，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為林淵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根針，精準地扎在了他最痛的地方。

“你……你……”武子昂指著林淵，你了半天，最終只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給我等著！”

說罷，他再也無顏在此地停留，帶著他那群同樣面色難看的手下，灰溜溜地轉身就走，那背影怎么看怎么狼狽。

直到他們走遠，云飄飄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看著林淵，一雙美眸異彩連連，里面寫滿了崇拜。

“林淵，你……你也太厲害了吧。”她激動地抓住林淵的胳膊，興奮地搖晃著，“三言兩語就把那個討厭的家伙說得落荒而逃，比直接動手打他一頓還解氣。”

林淵笑了笑，不置可否，對他而言，跟這種小角色動氣，實在是有**份。動動嘴皮子，已經是他能給出的最高規格的應對了。

然而，他心中卻是一片平靜，他知道這個武子昂，絕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