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宮。
劉髆始終不太放心他不靠譜的小舅,當時李季給他們提出方案的時候,劉髆和李延年商討了許久,才決定讓小舅李季姑且一試。
只要每個過程都布控好,指不定真能讓劉進名聲受損。
若是長安官衙審判后,將劉進意圖強奸民間女子這些事告知到中樞,讓外廷官吏都知曉,那無疑對太子宮打擊巨大,而且還能扭轉劉進在老爺子心中印象。
但……劉髆真怕李季將事情辦砸了。
“二舅,你還是去看一看。”
“我總擔心三舅沒將事情辦妥。”
已經快到中午,外面還沒傳來消息,李延年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好,我央人去查查。”
“嗯。”劉髆捂著嘴,微微咳嗽了一下。
等李延年離去,他方才坐在案牘前,優雅的煎著案牘上的藥湯,婢女們前來幫忙,劉髆揮揮手道:“下去吧,我自己能做。”
“喏。”
長信宮的太監和婢女對劉髆都很尊重,他們家的主人總是溫文爾雅,溫潤如玉,對奴仆下人都很和善,就是可惜,身子不太好,每日都顯得很是虛弱,惹人憐惜。
……
李延年離開了皇宮,作為漢武帝的寵臣,李延年偶爾還是有資格出宮一趟的。
只是他剛出宮,就看到李季家的女仆急促朝皇宮走來,恰好跟李延年打個照面。
“二爺。”
“三,三爺被抓去長安衙了。”
李延年一愣,板著臉道:“去長安衙!”
“究竟怎么回事?”
奴仆也說不清楚,李季今日早出,沒有帶上他們這些奴仆。
李延年氣急敗壞,等抵達長安衙亮明身份,京兆尹忙不迭來迎接漢武帝身邊的寵臣,恭敬的道:“下官見過李都尉。”
李延年臉上帶著笑容,溫和的道:“愚弟犯了何事啊?”
京兆尹現在自是知曉今日抓來的案犯是李延年的弟弟,于是嘆道:“李都尉,事情有些嚴重啊。”
“令弟若只是強奸民間女子倒也好說,他還當眾調侃陛下,此事著實有些嚴重。”
京兆尹將今日李季在橫門大街酒樓內做的事一五一十告知李延年。
李延年臉色微變,按捺住心中噴涌的怒火,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動聲色的從袖中拿了點黃金塞給京兆尹。
“事情沒有鬧大,關注的人也不算多,悄無聲息的放了想必也可以。”
“閣下以為呢?”
京兆尹將黃金塞入袖籠,笑道:“李都尉也莫要記恨我長安衙役,他們都是公事公辦,抓捕過程中稍稍動了點手腳。”
“人肯定可以放的,下官還能不給李都尉這個面子么?”
“多謝。”李延年拱手。
……
離開長安京兆府,李延年臉色冷漠到了極致,身后嘴巴已經腫成香腸的李季,帶著哭腔道:“二,二兄。”
啪!
李延年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過去,“廢物東西!蠢貨!豬!”
“你不是混市井的嗎?你一市井混混無賴,居然能讓太子宮那小孽畜灌醉了?”
“你是傻子?”
李季哭喪著臉,低頭不敢言語。
李延年揚聲道:“你對人家使的手段,被人家原封不動的用在你身上,這就是你說的計謀?我怎么會相信你這頭豬!”
“二兄,我,我去太子宮賠罪吧!”李季言辭不輕,嘴巴已經腫的不成樣子。
“去個屁!”
“你去了不是不打自招?承認你算計皇長孫?”
“咬定了你不認識他,即便他察覺了什么,也沒地兒說理去。”
“這啞巴虧你自己吃進去吧!”
“下次別去長信宮丟人現眼!”
“滾回去吧!”
李季忙不迭道:“哦,好吧,我回去了。”
……
李延年回到長信宮,立刻將消息告知劉髆,嘴里罵道:“這蠢貨,簡直無可救藥!”
劉髆擠出一抹笑容,道:“二舅莫要氣了,三舅也是好心辦壞事,誰能想到劉進會如此狡猾?”
“沒事兒,你先回去,我想想怎么和父皇解釋。”
“三舅總歸被抓了京兆尹留了案底,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李延年嘆道:“髆兒,勞煩你了。”
劉髆笑道:“沒事,也能借此機會多和父皇聊聊。”
“嗯。”
等李延年走后,劉髆再也抑制不住怒火,砰砰砰,房間內花瓶陶罐碎了一地。
“蠢笨如豬的東西!”
劉髆有厭蠢癥,他真的很討厭這樣的蠢貨,若非對方是他的三舅,但凡換做任何人,他都勢必給對方殺了!
天下怎會有如此蠢笨之人,虧我還選擇相信他!
……
入夜,星光點點。
劉髆端著一碗面片湯來到未央宮宣室殿。
在漢武帝召他入內后,他才小心翼翼走了進來。
“父皇,這么晚還在批奏章嗎?”
“兒臣怕父皇餓著,親自煮了一碗面片兒。”
漢武帝哦了一聲,示意劉髆在自己面前落座,微笑道:“有事?”
劉髆道:“兒臣不敢瞞著父皇,今日我三舅在宮外犯了錯,意圖強奸民女,好在被官衙制止才沒釀成大錯。”
今晚劉髆之所以來,倒不是真的給李季求情,他想知道漢武帝對這件事的態度,這些事瞞不住老爺子,老爺子手眼通天,指不定已經知曉三舅在算計劉進。
漢武帝嗯了一聲,道:“繡衣告訴朕了。”
劉髆心中一咯噔,繡衣出馬,肯定已經將事情來龍去脈查的底兒掉了。
他緊張的等著漢武帝接下來的話。
不過漢武帝似乎并沒有要處理李季的意思,他意味深長的道:“就是做事蠢了點。”
劉髆愣了一下。
“成了,不是甚大事,莫要擔憂那么多,你身子不好,早點回去休息吧。”
劉髆呆了很久,才反應過來,忙不迭道:“好!”
“父皇,您也吃點填一填肚子。”
“嗯,去吧。”
“兒臣告退。”
等他離開宣室殿,雙目漸漸明亮起來,父皇這些話什么意思?難道他不知道三舅在算計劉進?
亦或者說,他知道了小舅在算計劉進,只是裝作不知道而已?
所以……他其實也并不反對有人對付太子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