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息怒。”
徐天微微躬身,姿態(tài)依舊恭順,話卻硬得像鐵,“未曾想那女子竟是公主的好友。”
“可她當街行兇,掌摑小女,人證物證俱在,按大夷律,傷人者拘押候審,天經(jīng)地義,本候只是依法行事。”
“依法?”李辰冷笑,目光如刀刮過徐天,“好一個依法,據(jù)我所知,徐小姐辱人在先,技不如人賭輸在后。”
“你不去管教自家跋扈女兒,反將得理之人投入死獄?是要斷送一位能解墨玉凝,開創(chuàng)先河的女國手?”
“國手?”徐天嗤笑一聲,毫不掩飾輕蔑,“一個鄉(xiāng)野丫頭,僥幸蒙對一題,也配稱國手?殿下莫要被虛名所誤!”
若換做平日,徐天絕不敢如此對李辰說話,但今日有李墨衣坐鎮(zhèn),情況便不再相同。
他一向親和三皇子,疏遠四皇子,與自己算是同一戰(zhàn)線,所以徐天心中絲毫不懼。
“夠了!”
李墨衣沉聲開口,壓下廳內(nèi)劍拔弩張的氣氛。
他目光在李辰焦灼的面孔和徐天倨傲的神情間掃過。
“辰兒。”
“在。”李辰躬下身子,俯首行禮。
“方才你說,那女子可解墨玉凝,可是確有其事?”李墨衣目光深邃,臉上透著一絲懷疑。
畢竟那墨玉凝十年間從未被人解開,這金鹿二字,他聞所未聞,能有這般大的本事?
莫非當真是天佑大夷,像陸瑾這樣超凡的醫(yī)師已是市井可見?
“二叔,是真的。“李辰回聲誠懇。
聽到這話,李墨衣對李辰二人到來的緣由已是猜出了個大概。
有這等醫(yī)術,確實世間罕見。
想來當成客卿必是一大助力。
難怪這小子反應這么大,原來是自己的寶貝被人截胡了。
“若真能解墨玉凝,倒也算得上是人才,亦是大夷之福。“李墨衣暗自思量,心間已是有了念頭。
李墨衣緩緩站起,踱步到廳中,字字清晰:
“我這里有一道源自臨杭妖毒的雜癥方子,乃當日一位故人所解,若這位金鹿姑娘能在一炷香內(nèi),開出令我滿意的解法,本王親自作保,請徐大人即刻放人,并向姑娘賠罪。”
“當然,若她不能……”他目光掃向李辰,“你們便莫再插手此事,此女任憑侯府依律處置,如何?”
李墨衣想借此機會試試此女的實力究竟如何。
較之陸瑾是否更甚,倘若真的勝過了陸瑾,無論實力如何......
不愿臣服,殺了便是。
“賭就賭!”李芷晴脫口而出,小臉漲紅。
李辰心中卻猛地一沉。
源自臨杭妖毒的方子,二叔手中的故人之方,莫非是那個陸瑾?
他雖信金鹿之能,但他同樣對自家二叔極為了解,若非有了十足把握,他絕不會下此賭注。
徐天眼中露出勝券在握的笑意:“王爺此議甚是公平,徐某應了。”
“來人,去死淵獄,把金姑娘請來,備筆墨!”
此番無論結局如何,這女子終究難逃一死,借由王爺出手,倒更是干脆。
如此一來,這四皇子和五公主便不敢有一絲抱怨。
.......
死淵獄令人作嘔的陰冷氣息尚未散盡,陸瑾便被兩個獄卒半拖半拽地“請”到了燈火通明的侯府前廳。
她發(fā)髻早已散亂,幾縷沾著污跡的烏發(fā)垂落,半掩住蒼白卻依舊平靜的臉頰。
青色布裙上帶著牢獄的塵灰和褶皺,唯有那雙眼睛,清亮得驚人,像淬了寒星。
一踏入廳門,她便看到了主位上那個熟悉的身影——李墨衣!
是他!
陸瑾心頭劇震,一股冰冷之意瞬間攫住心臟。
原來是他!
先前在臨杭時便覺著此人不一般,按照此刻的情形來看,他似乎比那武威候的地位更高。
難道是皇室之人?
未曾想自己費盡心機想避開皇室,卻在一開始就已經(jīng)陷了進去。
但他費了這么大周折,圖什么呢?
就為了折辱她?
她猛地垂下眼瞼,將翻涌的恨意與驚疑死死壓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王爺,就是她!”徐夢靈尖利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怨毒和快意,指著陸瑾,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徐天端坐如鐘,捻著短須,眼神居高臨下:“金鹿,王爺賞你一個自證的機會,一炷香內(nèi),解了此題,若解不出,或解法不對……”
他冷哼一聲,未盡之言滿是森然。
一張墨跡淋漓的病癥描述被丟到陸瑾面前的長案上,旁邊是早已備好的筆墨紙硯。
李墨衣熟悉的聲音響起,與當初在臨杭時那種和藹完全不同。
“姑娘,請吧,此癥源自臨杭妖毒,周身經(jīng)脈紫脹,陰寒蝕骨,尋常解毒之藥盡皆無效,至于解法......老夫心中有數(shù),只看姑娘的了。”
陸瑾的目光落在紙上。
“周身經(jīng)脈紫脹,陰寒蝕骨,尋常解毒之藥盡皆無效……”
這描述......
是當初在縣衙她為高易良所解之癥。
一股荒謬絕倫的感覺涌上心頭。
他拿著自己開過的方子,來考自己?!
她緩緩抬起頭,散亂的發(fā)絲間隙,目光冰冷地掠過李墨衣的臉。
王爺,好一個王爺!
沒有猶豫。
她提起筆,飽蘸濃墨,手腕懸停一瞬,隨即落下。
墨跡在雪白的宣紙上蜿蜒,行云流水,毫無滯澀。
徐夢靈伸長了脖子,恨不得立刻看到陸瑾寫錯。
時間一點點流逝。
陸瑾筆下不停,一味味藥材名稱躍然紙上:通心草,參王須……筆鋒沉穩(wěn)有力。
李墨衣目力驚人,即使身居上位,依然可以洞悉陸瑾所書內(nèi)容。
起初他的目光平靜,但當那熟悉的藥材組合一一出現(xiàn),眼底的平靜被一絲驚疑取代。
直到——
陸瑾的筆尖,在最后一方空白處,穩(wěn)穩(wěn)落下三個力透紙背的大字:
雷擊木!
轟——!
這三個字,如同九天驚雷,毫無征兆地劈入李墨衣的腦海。
臨杭縣衙,內(nèi)堂之上,少女冷靜的聲音突然在耳邊回響。
這女子寫的藥方和當初那姑娘寫的并無二別。
天底下能有這般巧的事?
這時,一個念頭突然涌上李墨衣心頭。
金鹿......陸瑾。
難道!
李墨衣震起身子,慌忙跑至臺下近距離查看。
這一刻,印象中那張清麗卻總帶著病弱蒼白的臉,與眼前這個披頭散發(fā),眼神冰冷倔強的女子,瞬間重合!
“陸......陸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