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燈的光芒像被打碎的銀河,灑在顧氏集團頂樓宴會廳的每一寸角落。蘇清顏攥著懷里的設(shè)計圖,緊張的指尖幾乎要嵌進紙頁里,高跟鞋踩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局促的咚、咚聲響。
“抱歉,請問總裁辦公室……” 她攔住一個端著托盤的侍者,話音未落,后腰突然被一股猛力撞得生疼。
“砰 ——”
冰涼的液體順著脖頸往下淌,蘇清顏眼睜睜看著那杯香檳以一個詭異的弧度潑出去,大半都澆在了身前男人的西裝上。深灰色的意大利手工面料迅速洇開深色水痕,像一幅突然暈染的水墨畫,卻帶著足以凍結(jié)空氣的寒意。
周圍的喧囂瞬間靜止。
蘇清顏的呼吸卡在喉嚨里。她認(rèn)得這套西裝 —— 上周財經(jīng)雜志的封面,顧晏臣穿著同一款式出席峰會,袖口那枚祖母綠袖扣價值七位數(shù)。而此刻,這位傳聞中能憑眼神讓上市公司股價暴跌的男人,正緩緩抬起眼。
顧晏臣的睫毛很長,垂落時投下的陰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緒,抬眼的瞬間卻像掀起了一場暴風(fēng)雪。他的瞳孔是極深的墨色,盯著她沾了酒漬的白襯衫領(lǐng)口,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死死攥著拳頭。
蘇清顏看到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那是即將失控的征兆。她在財經(jīng)報道里見過,去年有個供應(yīng)商弄錯了原材料,這位顧總就是這樣攥著拳頭,看著對方當(dāng)場嚇暈過去。
“對、對不起!” 她慌忙去掏紙巾,聲音因為緊張而發(fā)顫,“我不是故意的,我?guī)湍敛痢?/p>
“別碰我。”
三個字像淬了冰,砸在蘇清顏手背上。顧晏臣后退半步,避開她伸過來的手,目光掃過她懷里散落的設(shè)計圖,落在那張畫著海棠花的草稿上。他的眼神驟然銳利起來,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
“實習(xí)生?” 他扯了扯被弄臟的領(lǐng)帶,動作里帶著壓抑的暴戾,“顧氏的員工培訓(xùn),已經(jīng)淪落到連宴會廳和辦公區(qū)都分不清了?”
蘇清顏的臉?biāo)查g漲紅。她不是實習(xí)生,是 “清顏工作室” 的負(fù)責(zé)人。父親留下的這間小工作室快撐不下去了,顧氏是他們最后的希望。她今天來,是想親手把修改了七遍的方案交給顧晏臣。
“我是來送設(shè)計方案的,保安說您在樓上……”
“設(shè)計方案?” 顧晏臣冷笑一聲,突然伸手抽走她懷里的圖紙。他的指尖擦過她的手背,冰涼刺骨,蘇清顏卻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
他翻得很快,直到看到那張海棠花手稿時,動作猛地頓住。
紙頁邊緣有著用紅繩系過的痕跡,花瓣的陰影處理用了一種近乎失傳的暈染技法。顧晏臣的瞳孔微微收縮,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紙面,那里仿佛還殘留著二十八年前的溫度 —— 他母親的梳妝臺上,就擺著一個用同樣技法畫的海棠花瓷瓶。
“這花紋,誰教你的?” 他的聲音低沉了些,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蘇清顏愣住:“是我外婆……”
話音未落,顧晏臣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力道大得驚人,蘇清顏疼得蹙眉,卻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情緒 —— 那不是憤怒,而是某種更深沉、更復(fù)雜的東西,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啊!” 她下意識掙扎,設(shè)計圖散落一地。
顧晏臣的目光落在她掙扎時露出的腳踝上,那里有個淺淺的疤痕。和他母親當(dāng)年為了救他,被花園里的玫瑰刺劃傷的位置,一模一樣。
他猛地松開手,后退一步,像是被燙到一樣。宴會廳里的竊竊私語再次響起,有人已經(jīng)認(rèn)出了蘇清顏,開始議論紛紛。
“那不是清顏工作室的那個嗎?聽說他們快破產(chǎn)了。”
“敢潑顧總酒,這下徹底完了。”
蘇清顏慌忙去撿圖紙,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不是委屈,是絕望。這是他們工作室最后的機會了。
就在這時,顧晏臣突然彎腰,撿起那張海棠花手稿。他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灰塵,動作輕柔得不像他。然后,他將圖紙遞還給她,指尖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指腹。
“明早九點,” 他整理著被弄臟的西裝外套,語氣有些煩躁的說道:“到頂樓設(shè)計部報道。”
蘇清顏愣住了。
顧晏臣已經(jīng)轉(zhuǎn)身,留給她一個挺拔卻略顯僵硬的背影。黑色西褲包裹著筆直的長腿,走到宴會廳門口時,他突然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補充了一句:
“別遲到。”
蘇清顏握著那張被他碰過的圖紙,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她沒看到,顧晏臣拐過彎后,立刻靠在墻上,急促地喘息著。他解開領(lǐng)帶,露出線條清晰的鎖骨,右手死死按著心臟的位置。
助理林舟匆匆趕來,看到他泛白的臉色,嚇得臉色大變:“顧總,您的藥……”
“不用。” 顧晏臣打斷他,聲音還有些發(fā)緊,“去查一個人。蘇清顏,清顏工作室的。我要她所有資料,包括她外婆的。”
林舟剛要走,又被他叫住。
“還有,” 顧晏臣看著自己被香檳打濕的袖口,那里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皂角香,“把宴會廳的監(jiān)控,調(diào)出來。”
他需要再看一遍 —— 那個女孩被撞到的瞬間,下意識護住圖紙的樣子。像極了當(dāng)年,他母親把他護在身后,擋住那些摔過來的花瓶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