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易坐在洞口三橋的欄桿上,肖武子的靈體就蹲在旁邊的橋墩上。晚風卷著河水的潮氣掠過橋面,靈體狀態的少年晃著腿,校服褲腳沾著的“水痕”早已淡成透明,手里那半瓶空汽水瓶在月光下泛著微光——那是他生前最后攥著的東西,成了靈體的執念載體。
王易沒說話,只是望著遠處縣城的燈火。這些年偶爾會想起肖武子,不是愧疚,更像一根沒頭的線——那天在網吧分開時,少年喊著“回來給你帶冰汽水”的聲音還在耳邊,轉頭卻成了再也沒下文的結局。這念想盤在心里,像塊沒化的冰,直到剛才在三橋看到肖武子的靈體,那冰才突然開始消融。
就在這時,丹田處突然一熱。贏勾之力順著血脈涌上來,五品鬼差的瓶頸竟隱隱發顫——他卡了快一年的境界,竟在此時有了松動的跡象。王易指尖凝起一縷煞氣,看著它在掌心穩定流轉,突然明白:心里那點沒著落的念想散了,連帶著修煉時總卡殼的經脈都順了。
“我要突破了?!彼麄阮^對肖武子說,聲音被風托著,很輕,“得找個清靜地方?!?/p>
肖武子立刻站起來:“去蘇寶頂!”他指了指西北方向的山影,靈體飄起來半尺,“我之前飄到那邊看過,山頂有一排白色的風車,轉起來像會飛的扇子,平時沒人去?!彼D了頓,眼睛亮起來,“從那兒能看到整個洞口縣的燈,日落是金紅色的,晚上星星能鋪滿天,還能看見流星——比橋底下亮堂多了?!?/p>
王易挑眉:“你常去?”
“困在三橋這些年,沒事就往高處飄?!毙の渥訐蠐项^,靈體的手指穿過瓶身,“蘇寶頂的風大,能吹走身上的潮氣,站在風車旁邊,能聽見葉子轉的聲音,特舒服?!?/p>
王易沒再多問,展開執念之翼。肖武子的靈體緊跟在他身側,穿過夜風時,靈體邊緣泛起細碎的光,像被星光鍍了層邊。
落在蘇寶頂山頂時,夕陽剛要沉入地平線。幾十座白色風車沿著山脊排開,葉片在余暉里泛著暖金,遠處縣城的燈火像撒在地上的碎鉆,山風里只有風車轉動的“呼呼”聲,干凈又開闊。肖武子飄到最近的風車下,伸手去碰轉動的葉片,指尖穿過葉片時,帶起一串細碎的光粒。
王易站在風車陣中央,突然停下腳步。五品鬼差對能量的感知讓他瞬間捕捉到異常——風車轉動的軌跡太規整了,葉片切割氣流的頻率,剛好與星空的星辰軌跡對應。每當星光落下,風車支架根部就會泛起淡銀色的光,順著地下的紋路流轉,竟是一個在吸收星辰之力的大陣。
“這些風車是個陣?!蓖跻锥紫律恚终瓢丛诘孛?,能摸到土壤里流淌的微弱能量,“在把星辰之力轉成煞氣?!?/p>
肖武子湊過來,靈體穿過他的肩膀:“難怪站這兒舒服,比三橋暖和?!?/p>
王易不再猶豫,在大陣中心盤膝坐下。星辰之力順著風車陣涌來,碰到左胸的贏勾紋身后,自動轉化成精純的煞氣涌入經脈——比平時修煉快了數倍。他閉上眼,引導著煞氣沖擊瓶頸,贏勾紋身在皮膚下亮起紅光,與頭頂的星光連成一片,像在天地間架了座無形的橋。
肖武子守在他旁邊,靈體繃得筆直。他不懂修煉,只知道不能讓東西靠近——偶爾有夜鳥飛過,剛靠近風車陣,就被他無意識散出的靈體氣息驚得飛遠。天色徹底暗下來后,星空鋪滿了天幕,流星偶爾劃過,拖著銀亮的尾焰從風車頂上掠過,山風里只有葉片轉動的輕響,和王易平穩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王易周身的煞氣突然暴漲。贏勾紋身的紅光穿透衣物,將周圍的風車都映成暗紅色。星辰之力被大陣加速牽引,形成肉眼可見的光帶,像瀑布般匯入他體內。五品到六品的壁壘“嗡”地一聲震顫,緊接著是清脆的碎裂聲——瓶頸破了。
狂暴的氣浪以王易為中心炸開!最近的一座風車首當其沖,葉片轉動的聲音突然變調,“咔嚓”一聲,支架從根部斷裂,葉片失去平衡,帶著呼嘯砸向地面,零件飛濺著撞向旁邊的風車。
“砰——!”
連鎖反應瞬間爆發。第二座、第三座風車接連倒下,金屬斷裂的巨響震得山巔發顫,白色的葉片滾得滿山都是。原本有序流轉的星辰之力徹底失控,風車陣的紋路在最后一座風車倒下時崩碎,山巔只剩下漫天飛散的煞氣和星光。
王易在此時完成了重塑。他緩緩站起,暗金色的幽冥戰鎧自動凝聚,鎧甲紋路里流動著紅光——六品鬼差的“煞元重生”之力,正在體內流轉。他低頭看著滿地的風車殘骸,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弄出了多大動靜。
肖武子飄到他身邊,靈體圍著他轉了一圈,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鎧甲:“這鐵殼子硬得很嘛?!?/p>
王易抬手,指尖碰到肖武子的靈體,這次有了清晰的觸感。他抬頭看向星空,又一顆流星劃過,照亮了山巔的狼藉,卻奇異地讓人覺得安穩。
山風還在吹,只是再沒有風車轉動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