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幾乎每天都去虎牙山,他把這跑腿的活兒一干,老喬叔便有大把的時間去抓他的野味山珍,說也奇怪,以前冬季幾乎每天都未空手的老喬叔,最近卻老是失望而回,半個多月過去了,就只看到老喬叔抓了兩只野兔子,大家便也少了香噴噴的肉吃。
老喬叔每次從山上回去,總是氣嘟嘟的罵著什么,這天,燕云恰好去虎牙山時,與老喬叔同路,老喬叔看了燕云一眼道:“燕云,你有沒有去動過我的捕獸夾和竹匾?上次我帶你看的那些地方,捕獸夾和竹匾都被破壞了。”
燕云道:“喬叔,我還等著有好吃的山獐肉呢,哪會去動你的捕獸夾,再說了,我天天都在跟著曲師兄學琴呢,哪里會跑到山上去!”
老喬叔道:“我想也是,可我問了你其它幾個師兄,都沒有人去動過呢,明湖和明易他們兩個懶鬼更不會去了,這倒是奇了,明明安得好好的竹匾,每次都被翻了起來,這兩天更是連匾都被拆爛,眼看都己在下霜了,往年這個時候,怎么說也有十多只野味被我薰在火頭上制肉干了,難道今年都沒有過冬肉了嗎?”
燕云知道,老喬叔要是沒有肉吃,對他來說,可是件天大的事情,便對老喬叔道:“喬叔,你反正也是閑著的,安好了機關就守在山上唄,要是看到誰弄壞的,不是就可以當面抓住了。”老喬叔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連連夸燕云說話也不結巴了,人也變聰明了。
燕云學琴快,日子也過得快,轉眼便到了冬天寒霜普降的時節了,他學的笛子會吹出三兩曲兒了,雖說轉音換氣還差了很多,也勉強算是把整首吹了出來,小孩心性由來便是,越是覺得易學的,越是有興趣,曲明湖倒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心想不出三五年,這孩子便能跟著自己配合起來吹彈《鳳凰游》、《寒鵲引》這些高深的曲子了。
這天,正值寒風彌天夾雪降至,燕云披了新衣褂子,早早的去了太乙殿,老喬叔讓燕云搬了些柴火,正搬得起勁,只見山下一人飄然而至,那人一領道袍上火焰圖狀甚是耀眼,燕云認得此人,便是在古奇山上所見過的純陽門道士張古陽。
張古陽上來乾元峰,神秀居士相迎到殿內,三杯清茶相晤后,張古陽向神秀居士提及來訪之意,讓神秀居士喚燕云去了大殿。
燕云見到張道人時,心里便在思量著這道人是否有父母消息,被神秀居士喚入時心里激動不已,張古陽見了燕云,待燕云行了個禮,便道:“燕云,貧道今日上乾元峰來,便是給你透個信,半年之前,你隨父母到古奇山,那一戰齊門主與魔道兇人大戰,你爹媽助齊門主戰兇參二人于玉階靈臺上,我等在三通觀戰退那一幫賊子去觀戰時,只看到噬魂老人和韓次第魏文拙三人尸首,秦至儉身受重傷被救起后,他天靈己碎元神被傷,己然是活死廢人一個,救活了也問不出什么,古奇山不見了兇參齊門主和你爹媽,但據傳齊門主于當日便己身殞,我們尋遍了三通觀上下,都不見蹤影,就似憑空消失了一樣……”
原來三通觀一戰后來大家都散了,張古陽回到純陽門后總覺古怪,便又去古奇山一探究竟,三通觀衛士門人好多都己不在,不料到了卻遇到公治放,他和公治放二人在古奇山半月有余,探不出半點頭緒,便結伴去江湖上探訪。
這幾月來,張古陽和公治放二人走遍了中州、八岳、河間、洛城等無數地方,伴霞山也去了,沒有獲悉半點消息,后來公治放決定獨去浮云山自在宮一趟,向天辰宮主請教,聽聞當日自在宮下天慧天幻兩位宮主曾與百魔宮的百魔天尊一戰,自在宮里或許能有消息,故而公治放讓張古陽先上乾元峰來,將這些事告之于燕云,也讓張古陽叮囑燕云,叫他好生在太乙門下習藝,既然當日那一戰古奇山沒有見到燕云父母蹤跡,或許大有玄機,他當竭力尋找,如若真是百魔宮高手將他們擄去,也得自在宮的人出面方能放回。”
燕云聽了心里一驚,這多月以來,他忐忑不安,總是覺得爹爹媽媽兇多吉少,要是爹爹媽媽在,無論如何,定是先來找尋自己了,只是又覺得齊伯伯能安排公治伯伯平安帶自己出來,也定是不會讓爹爹媽媽受難,也就是這個希望一直在心里撐著,成了自己等待爹媽的信念,此刻經張古陽這么一說,心里頓時全部冷了。
本來盼著公治伯伯帶回來好消息,卻不想盼來的是張古陽告訴爹媽失蹤的消息,心里如遭重捶,悲痛欲絕,眼眶早己濕了,如若不是神秀居士和張古陽在場,只怕早己哇哇大哭起來。
神秀居士在一旁聽得張古陽如此一說,卻是平靜不驚,看了看燕云道:“此事倒不難理之,如若你爹媽遇難,也定會如韓魏秦幾人一樣倒在靈臺,如果是魔宮的人帶走了他們,為何噬魂老人的尸體卻未帶走?你爹媽多半還在人世,只是聽自在宮的人說齊門主己死,可能是有人帶走齊門主尸身,將你父母二人順帶走了,二師兄去自在宮問,倒是明智之舉。”
張古陽聽得神秀居士如此一推理,也覺得甚有道理,燕云本來眼淚己含不住,一聽到掌門此話,心里又是一振了振,似乎希望更多了些。
張古陽亦是安慰燕云道:“公治師兄也是認為,你父母若是遇難,倒是簡單多了,定會在打斗之地得見,讓我來乾元峰上捎信,便是讓你安心在太乙門中,好好學藝長大成人,如若公治師兄找不到你爹媽,長大了自己也能去找到。”
燕云喏喏而應,心里卻是亂了,總是失望神傷,但沒有確定爹媽被人殺死,也算是有著一絲希望,放翁伯伯還在尋找,但愿能夠帶來好的消息,卻也暗自在盼著,能夠早日長大成人,即便是山高水遠,也要去找到爹爹媽媽。
神秀居士詢問燕云陰陽二氣可有長進,燕云心里慚愧,暗恨自己愚笨,呆呆的說不出話來,神秀居士見他神情黯然,知道他關切父母安危,自然心境難持,便叫來朱實,帶燕云回了放晴樓。
燕云一路不語,回到放晴樓里,也不知朱實一路上說了什么,反正一句話也沒聽進去,滿腦子里都是爹媽,朱實見他呆滯迷茫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帶燕云回到了放晴樓時,燕云終于忍不住來,哇呀呀的號啕大哭了起來,這一哭可把朱實給急壞了,怎么問也不見燕云回答,不停不休的哭了一個多時辰方才止住聲。
緩了口氣的燕云這才給朱實講起了爹媽的事情,更問朱師兄,找不到爹媽自己該怎么辦?
朱實心里亦是難過,向燕云說自己早己便是無父無母,幸得太乙門師父收留有個棲身之所,平日里話多的朱實,也是默然的坐在那里,想必也是沉湎思念父母之情當中。過了許久,朱實才安慰燕云,說自己父母都不在了也還要好好活著,他父母只是不見蹤跡,說不定哪天就找到了,讓他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便自己去太乙殿了。
一天飯吃不下,更打不起來半點精神,正是得知父母無蹤,燕云遂生了一場大病,也不知是降雪天寒還是心情郁結,當日晚上竟然全身火也似燙熱,喉嚨里干痛難當,起來喝了些涼水,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醒,醒了睡,只覺頭沉身重,眼難睜開,也不知躺了多久。
第二天,朱實見燕云整個早上也沒見到人影,跑到放晴樓一看,卻發現師弟臉上脹紅,通體大熱,出來的氣也是撲手而燙,才知道染了風寒,忙給師父稟報,又去找四師叔虛元子道人給師弟看看。
虛元子道人精通醫理,又是高明丹士,到放晴樓探視了一下,問了問情況,他自然明白太乙門下全是修煉之士,個個氣充神足,平日里偶有煉功受傷,卻極少有人得病,看燕云病來甚急,為風寒浸染加以情志失調,配了兩粒丹藥讓朱實化在了水里給燕云服下。
燕云燒得迷迷糊糊,全身虛軟,但也能感覺不時有人摸額試溫,房里有人來探試,只是這病來得太急太猛,他頭痛頭暈似裂似鉆,說不出的難受,過得一陣,有人在暈睡中捏開了他的嘴,把半碗藥水給他灌進了肚子里,那藥進了肚子,一陣潤溫清涼感覺上來,難受便去了一大半,再過得半晌,身上熱也緩緩在降了。
這時一個輕輕軟軟的手撫在燕云臉上,見燕云額頭己不再那般滾燙,輕聲問道:“小笨燕,你有沒有感覺好些,你的頭好像不燙了喔。”
燕云睜開眼睛一看,卻是七師姐林月夕正坐在床邊,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燕云見到七師姐,心里突然覺得一甜,七師姐平時里都是頗使氣度的神情,此刻卻溫情盡顯,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被林月夕一把按住叫他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