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不再追求精準的招式,只是憑借本能,將巨錘或掄、或砸、或推......
每一次揮舞,都伴隨著骨骼碎裂的悶響和凄厲的慘叫!
每一次砸落,都有一片區域被清空,泥濘的地面被砸出深坑!
每一次推動,都如同戰車碾壓,將涌上來的敵人撞得筋斷骨折!
此刻的陳默,便像是一顆燃燒著生命之火的流星,拖著一條殘臂,扛著不屬于自己的重器,在波才的親衛陣中硬生生犁開了一條由血肉和斷骨鋪就的道路!
沉重的腳步每一次踏在粘稠的血泥上,都發出令人心悸的“噗嗤”聲。
他的動作越來越沉重,喘息如同破敗的風箱,每一次揮錘都像是榨干最后一絲力氣,但他前進的腳步,卻始終未曾停下!
目標,就在前方!
那面杏黃大纛,波才那熟悉的面孔,已在咫尺之遙!
此情此景之下,波才的臉色也是徹底變了。
看著那個血人一步步逼近,看著自己最精銳的親衛如同被鐮刀割倒的麥子般倒下,波才心中的驚駭終于壓倒了憤怒。
那柄八面錘每一次砸下,都仿佛砸在了波才的心口上。
“這個瘋子…他不是人!他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修羅!”波才的心中當即在狂吼道。
終于,在陳默又一錘錘飛了一名親兵之后,波才也是終于崩潰了。
“撤!撤!快撤!”波才幾乎是尖嘯著下達了命令。
是的,波才怕了。
他怕,再待下去,自己恐怕真要被這不要命的瘋子拖入地獄!
不是他不知道他這一撤,意味著什么。波才也十分清楚這十余萬黃巾軍對他自己,對整個反漢大業的意義。
只是,相較于自己的性命,波才還是毫不猶豫地拋棄了前者。
而在歷史上,波才也是做出了同樣的選擇——在皇甫嵩的強攻之下,波才也是同樣拋下了大軍獨自逃跑。
當然了,這樣很能理解。
畢竟,說白了,這十幾萬的黃巾聚集起來,波才還真沒有費太大的功夫。
波才相信,只要他再往河北一帶走上一遭,要不了多久,他又能死灰復燃。
既然決定了撤退,波才也是沒有絲毫的猶豫。
說時遲那時快,才剛剛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波才便是猛地轉身,在幾名心腹死士的簇擁下,毫不猶豫地朝著大營更深處的黑暗退去,動作快得甚至有些狼狽。
只是,這樣一來,可是苦了還在鏖戰中的黃巾軍們了。
主帥的撤退命令如同最后一道催命符,徹底擊潰了殘余親衛的抵抗意志。
“波帥撤了!”
“快跑!”
“撤啊!快撤!”
......
驚恐的喊叫聲瞬間取代了戰吼。
原本還在勉力支撐的黃巾力士們瞬間崩潰,如同退潮般向后涌去,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再也無人敢去阻攔那個拖著巨錘、如同魔神般矗立在破碎大纛之下的血影。
反觀陳默卻是拖著巨錘,一步一個血印,繼續沖向了了波才剛剛站立的位置。
很快,那面巨大的杏黃大纛,就是已經出現在了陳默的眼前。
卻見那粗壯的旗桿之上,旗面依舊在夜風中招展,上面的“黃天”二字還是那么的刺眼奪目。
只可惜,周圍卻只有四散奔逃的黃巾潰兵,更無一人護衛著這大纛。
“烏合之眾,就是烏合之眾。連起碼的護纛營都沒有。”陳默不經暗暗哂笑一聲。
不過,這一次,陳默卻是有些冤枉了波才了。
不是沒有護纛營,而是護纛營的將士已經被陳默一錘一個地殺得七七八八了。
而之所以波才沒有帶著大纛撤退,自然是為了自己的安全起見。
看著眼前的黃巾軍大纛,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如同冰冷的潮水,卻是快要淹沒了陳默。
左臂的劇痛、全身撕裂的傷口、失血的眩暈、肺腑的灼痛…所有被強行壓下的傷痛,在這一刻瘋狂反噬!
陳默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身體劇烈地搖晃起來。
微微低頭低頭,看著自己幾乎廢掉的左臂,再看看右手緊握的、屬于敵人的八面錘錘柄。
已經消耗了太多的陳默,卻是終于感受到了這柄兇器的沉重了。
不!還沒結束!
一股不甘的火焰在他即將熄滅的眼底猛然跳動了一下!
隨即,陳默喉嚨里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
用盡最后殘存的一絲意志,猛地將身體后仰!
陳默不再試圖揮動巨錘,而是將全身的重量和最后一點爆發力,都灌注到右臂之中!
拖著那沉重的錘柄,如同拖著千鈞鎖鏈,踉蹌著向后猛退了兩步,隨即,陳默便是借著這微弱的沖勢,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驟然釋放!
“呃啊——!”
陳默嘶吼著,右臂肌肉賁張到極限,血管幾乎要爆裂開來!
沉重的八面錘被他以投擲石鎖般的姿態,朝著那粗壯的旗桿根部,狠狠甩了出去!他整個人也因這傾盡全力的投擲,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撲倒在冰冷的泥濘里。
“嗚——轟隆!!”
八面錘帶著凄厲的風聲和毀滅性的重量,如同隕星墜落,精準無比地砸中了旗桿根部!
巨大的沖擊力讓整根粗壯的旗桿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劇烈的搖晃起來!根部堅硬的木材在錘頭恐怖的重量和沖擊下,瞬間崩裂、破碎!
“咔嚓嚓——!”
刺耳的斷裂聲隨即響起!
那面象征著黃巾軍核心、凝聚著無數狂熱信念的杏黃大纛,連同它粗壯的旗桿,在無數潰兵驚恐絕望的注視下,如同被伐倒的巨木,帶著巨大的陰影和呼嘯的風聲,朝著泥濘的大地,轟然傾倒!
“轟——!”
大纛砸落,濺起漫天泥漿。巨大的旗面覆蓋了地面,那刺眼的“黃天”二字,瞬間被污穢的泥濘所吞沒。
戰場,在這一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潰逃的黃巾軍停下了腳步,茫然地回頭,看著那面倒塌的大旗,如同失去了魂魄。
遠處長社城頭,守軍爆發出震天的歡呼,那聲音穿透夜色,帶著劫后余生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