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外的慘叫聲,越來越多。
甚至不用精神力去探查,也能嗅到外面濃烈的血腥味。
肖染嘆了口氣,沉默不語,一旁芍宏樟則是忍不住的罵道:“這……這幫畜生,這里面沒有他們的妻兒老小,父母長輩?他們怎么能下得去手!!”
若是說陳乘、壇家兄弟也就罷了,畢竟大家都是外來人,可這些考生里面絕大多數都是鬼都的土著,他們在這里有家有室,嚴格地說,這里就是他們的家。
他們怎么能夠忍心對這些人下手,去屠殺這里的百姓。
不多時門外傳來的慘叫、哭嚎、微弱下去,并非因為屠殺停止,而是因為附近能發出聲音的活物,已瀕臨滅絕。
而肖染面前的考生卻是越來越少,直至絕大部分的考生已經沖出了大門去,肖染卻還站在那里一動也動不了。
“好了!”
老太監抬起手,目光鄙夷的看向廣場上留存下來的考生:“一群不爭氣的東西,上榜的名額就到這里了,剩下的可以滾出去了。”
眾人聞言一怔,有人開口問道:“公公的意思是……我們……落榜了??”
“不然呢。”
王強坐在椅子上,那張堆滿贅肉的臉上,是一種混合了戲謔、殘忍和居高臨下的得意。
“圣人給了你們機會,你們自己不知道珍惜,這樣的根器,又怎么能給圣人效力。”
王強捏著嗓子,陰陽怪氣地開口,甚至還刻意掏出一條繡帕,假模假式地撣了撣并不存在的灰塵。
說完還特意瞟了肖染和芍宏樟兩人一眼,冷哼一聲:“有些人,哪怕是想要給圣人效力,圣人還不稀罕呢。”
這句話顯然就是針對肖染來的,要說肖染百屬之體,早就超越了所謂的上根器。
可現在卻被定在這里,很顯然就是有人從中使壞。
這下肖染的心情瞬間糟糕透了。
眼神閃動著冷光,一種復雜的情緒席卷上頭,剎那間李家歷代的人的記憶一幕幕浮現在面前。
特別是李笑的那一段,上京趕考,滿腔心血的鹽鐵論,結果僅僅只是因為沒有給所謂的王大人送錢,就被人家輕描淡寫的丟在了地上。
這股復雜的情緒越來越是強烈,令肖染的呼吸開始逐漸急促了起來。
“哼!”
王強冷哼一聲,站起身來,便是在一眾太監們的簇擁下離去。
同時間,肖染和芍宏樟頓感到身體猛地一松,那無形的束縛驟然消失了。
與此同時,肖染耳邊也傳來任務的提示聲。
發現主線任務1:【恩科】(失敗)
“這個王八蛋,他就是報復!!”
恢復了行動能力后,芍宏樟立刻開口唾罵:“當年我做監正的時候,他就是個小小的司禮監管事,老子就沒正眼看過他,現在居然在這里使起了絆子……”
芍宏樟罵著回頭一瞧,發現肖染已經帶著虎妖往外走了,趕忙追上去,臉上滿是歉意的說道:“抱歉,我沒想到會是這樣,那個王強恐怕就是因為我遷怒了你……”
肖染沒有回應,是否如芍宏樟所言的那樣,對肖染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他跨過門檻的瞬間,刺目的火光伴隨著滾滾熱浪迎面撲來!
眼前的景象,哪里還有什么喧囂繁華的長安街道?
目之所及,盡是一片燃燒的地獄!
沖天的烈焰在街道兩旁瘋狂舔舐著每一寸木料、屋檐、窗欞,貪婪的橘紅火舌吞吐著濃密的黑煙,將天空都染成了污濁的暗紅色,殘陽如血也早已被這火色吞噬。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氣味,那是烤焦的皮肉、內臟焚燒的獨特焦臭、木料樹脂燃燒的煙火味,還有……油脂被高溫烤炙后散發出的,一種無法形容的、令人產生生理性反胃的惡臭。熱浪扭曲了視線,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而殘酷的鐵匠熔爐之中。
芍宏樟追在肖染身后,本還想要解釋什么。
可當看到眼前猶如煉獄的景象,他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
恍惚中,芍宏樟像是看到了自己家人在黃潮屠刀下慘死的畫面,整個人如遭雷擊般的定在原地。
強烈的沖擊感,讓芍宏樟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耳邊甚至開始傳來孩子的呼喊和妻女的慘叫,身子猛地一晃,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一樣,腦子里一片渾渾噩噩。
“啊!!!”
突然,芍宏樟捂著頭,發出一聲尖叫,隨后竟是不管不顧的甩開肖染,朝著他印象中家的方向奔去。
肖染看著失心瘋的芍宏樟,只是嘆了口氣,卻沒有去管他,本想著這家伙的堪輿之術,能夠幫自己順利完成主線任務,結果,竟是這樣的結果。
肖染感嘆時,突然他抬起頭看向南邊。
煙云中一道劍芒劃開虛空,在半空中留下刺眼的強光。
“古心堂!!”
看到那道劍芒,肖染立刻就認出來了劍芒的來歷:“壞了,怕是這家伙出事了。”
“跟上!”
肖染喊上虎妖,隨即躍上墻頭,朝著古心堂家的方向沖去。
熟悉的巷子里滿是殘肢斷臂,有的是人的,有的不是。
看到這,肖染的心里頓時就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當他翻過巷子,來到古心堂的那個新家的時候,眼前的一幕不由得令肖染心尖一緊。
只見偌大的院子里,尸體東倒西歪的散落在地上,肖染對這些尸體的主人并不熟悉,但腦海里有一個印象。
那個幾個年輕的青年,正是武館里面的練武的孩子。
左邊地上躺著一個沒有腦袋的尸體,從衣服上看,那應該是古心堂的妹妹吧,在女孩尸體的后面,一些碎肉,已經看不出尸體的輪廓。
單從碎裂的衣服不難看出來,應該就是古心堂的父母雙親。
如此慘烈的現場,肖染已經能夠想象得到,此時古心堂的狀態會是多糟糕。
似乎正如肖染所想的那樣,不遠處突然傳來古心堂的怒吼聲:“殺,殺,殺!!你們全都該死!!”
肖染的精神力如同冰冷的手術刀般掃過戰場,
瞬間鎖定古心堂的位置,同時間,更是注意到除了古心堂之外,還有三個上根器的氣息。
這三個上根器肖染沒有絲毫印象,應該是剛剛晉級不久。
其中兩個氣息暴戾,顯然是剛剛飽餐了血肉提升了根氣,正處于嗜血膨脹期。
另一個則氣息略顯陰鷙沉凝,可能更早晉升,也更危險。
除此之外,還有十幾個中根器則在古心堂的周圍不斷游走、試探,發出貪婪的嘶鳴,如同鬣狗圍困受傷的雄獅。
“這么快,就有新晉級的上根器,不知道如陳乘、壇家兄弟這些家伙,會不會同樣有所提升,如果他們的強度達到了C級職業者的標準,那可就麻煩了。”
這下家伙晉級的速度遠遠超出了肖染的預料,讓心底生出不好的感覺。
隨即他將方向看向古心堂。
只見古心堂雙目赤紅,劍光雖依舊凌厲霸道,將敢于近身的中根器斬得血肉橫飛,但劍勢中已帶上了一絲不顧一切的瘋狂與悲痛,招式間的破綻在肖染眼中清晰可見。
他的每一次出劍,已經不再是追求劍法的的奧妙,而是在宣泄內心無法發泄出來的絕望。
以至于對一旁三個最具威脅的上根器存在反而少了防備。
這時一旁的三個上根器似乎也察覺到了機會,其中一名上根器在古心堂動手的一瞬間,嗅到了機會。
一道裹挾著腥風的巨大骨刺驟然從一個它手中射出,直指古心堂的后心!
而另一名上根器也趁機從側面猛撲,張開血盆大口咬向他的脖頸。
第三個陰鷙的上根器則在稍遠處,指尖凝聚著劇毒的紫芒。
千鈞一發!
肖染動了,沒有呼喊,沒有預兆,身影在原地消失,下一瞬便如同鬼魅般切入戰場核心。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張開手掌,【斷頭刀】久違的分量感出現在手掌,在肖染的揮動之下,刀鋒上卷起陰厲的寒風,而被肖染以近乎“蠻橫”的方式強行凝聚壓縮!
“斬!!”
一聲低喝,肖染手腕輕抖,大刀如羚羊掛角,無聲無息卻又迅疾無比地點在那暴射而來的劇毒骨刺尖端。
“砰!”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聲沉悶的碎裂聲。
那堅逾精鋼、蘊含巨力的骨刺在刀芒下寸寸崩斷,化為齏粉。
刀勢未停,閃電般順勢一掄,精準無比地劈在側面撲來那上根器張開的臉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爆響和血液噴濺的聲響,一顆被劈開的頭顱跟著一并飛起。
那上根器連慘叫都未能發出,失去了腦袋的龐大身軀帶著巨大的慣性狠狠砸在地上,揚起一片血霧和塵土。
肖染腳下一錯,大刀劃出一道玄奧的弧線,刀鋒如毒龍出洞,“噗”地一聲,精準無比地洞穿了那個正欲釋放劇毒紫芒的上根器咽喉!
后者眼中剛泛起驚駭,便徹底凝固,軟倒下去。
電光火石之間!
這三個上根器,瞬間被秒殺。
肖染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大刀在空中劃出一個完整的圓弧,滾滾陰風呼嘯,驟然化作八面刀罡,如同八道龍卷風一般朝著四周蕩開。
“砰!砰!砰!砰……”
那些圍攻、騷擾古心堂的中根器,完全沒有能夠預料到這樣突然的攻擊。
一時間,這些中根器甚至哼都沒來及哼上一聲,身體便向后倒飛出去,還在半空中就紛紛炸裂開來!
殘肢斷臂混合著腥臭的內臟如同下雨般灑落,瞬間在古心堂周圍清出了一片巨大的真空地帶!
原本那些中根器口中喧囂的嘶鳴驟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全身是血的古心堂站在原地。
他呆呆的看著面前被斬殺的尸骸,刺出的劍還停留在半空。
那突如其來的援助,卻是讓古心堂有著一股發泄都沒能發泄出來的苦悶感。
他緩緩地,僵硬地轉過頭,布滿血絲的雙眸死死鎖定了那個手持大刀、氣息沉凝如山岳的身影……
“是……你?”
古心堂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濃重的血氣。
看到肖染,古心堂非但沒有感到高興,反而更像是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獅子,變得的更加狂躁和憤怒。
“抱歉!”
肖染皺著眉頭,他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然而不等肖染把話說完,古心堂的劍鋒就突然刺向了肖染。
日月劍氣狂亂爆發,金銀寒光交織成網,不再是精妙的招式,全然是絕望的宣泄,每一劍都帶著崩山之勢,指向肖染的周身要害。
面對這古心堂狂風驟雨般的瘋狂攻擊,肖染身形如柳絮飄搖,腳下步法變化,身影更是如隨風的柳葉般飄忽不定。
他手中的斷頭刀并未迎鋒硬撼。
按說,肖染和古心堂都算是通玄的高手。
若是往日里,肖染或許還怕是要全力以赴,但如今古心堂心態大亂,手中長劍早就失了分寸。
莫看僅僅只是分毫之差,但與之從前想比已經是相差萬里之遙。
肖染手中大刀劃出陰冷的弧線,發出嗡嗡低鳴,每一次格擋、卸引都精準到毫厘。
“砰!”刀脊側拍在古心堂橫掃的劍脊上,磅礴的力道并未反擊,只巧妙一引,帶得古心堂劍勢一偏。
“冷靜!”
肖染沉喝,聲音在刺耳的金鐵交鳴中清晰穿透。他旋身避開一道刺目的金銀十字斬,斷頭刀貼地掠起,帶起森然陰風,逼得古心堂踉蹌后退半步,攻勢稍滯。
“這件事并非我所愿,誰也沒想到,第二科后,他們全都被放了出來,我本想阻攔,但當時的情況,只能眼睜睜看著!”
古心堂喘著粗氣,通紅的雙眼盯著肖染,劍尖因憤怒和疲憊劇烈顫抖:“借口!都是借口!都是借口!!!”
話未落,他身形暴起,劍化流光,左銀右金。
左手銀劍揮動,動作很慢,但手中的劍卻閃動出點點銀光,最終化作一輪圓月。
右手金劍同時做出動作,慢慢向上舉起,金色劍刃在空中越發刺目,形成一**日。
“日月同輝!我草,你TM來真的!”
肖染臉色驟變,這一招的威力當初在劍評的時候,自己可是領教過的。
這下肖染心里徹底惱火了,老子來安慰安慰你就算了,你還真把我當殺父仇人了??
這股不明就里的瘋狂遷怒,如同沸油澆上肖染本就因恩科落敗而壓抑的怒火。
這一刻,肖染心頭壓抑的情緒,也被古心堂的瘋狂徹底點燃!
“媽的!給你臉了是不是!”
染眼中最后一絲耐心與理解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刺骨的惱怒,“老子可不是你泄憤的沙包!”
說話間,大刀卷起一陣飛沙走石。
咒紋從手指尖鉆出,將【斷頭刀】激活,一瞬間,那種熟悉的感覺讓肖染生出一股無法形容的酣快。
“殺!!!”
一聲長嘯,肖染上前一步,腳下青石炸裂,他雙手緊握【斷頭刀】的刀柄,全身肌肉虬結,沛然莫御的力量沿著手臂灌注入刀身。
沒有花哨的招法,沒有多余的技巧!只有最純粹、最霸道,凝練到極致的黑色刀罡。
“咣!!!”
日月向碰,刀發龍鳴。
前所未有的恐怖爆鳴響徹燃燒的廢墟!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
那輪傾注了古心堂全部悲憤與絕望的“日月同輝”在觸碰到那道凝練到極致的黑色刀罡時,如同脆弱的琉璃遭遇了萬鈞重錘!
代表“月”的銀光率先崩解,化作漫天四濺的冰屑狀寒芒,瞬間消融。
緊接著,象征“日”的熾盛金光劇烈扭曲、坍縮,在發出一聲不甘的哀鳴后,轟然炸散,化作無數流火飛星,在焦黑的空氣中留下刺鼻的焦糊味道。
“噗!!!”
當巨大的力量沿著劍身襲來的剎那,古心堂口中吐出鮮血,內心的悲憤和絕望,瞬間被這一刀襲來的震撼所取代。
當年在劍評的擂臺上時,肖染的刀法雖然犀利,但那個時候自己從未將肖染放在眼里。
兩者之間有著巨大的差距,可現在肖染不僅把這股差距追了回來,更是遠遠的超過了自己。
噗!
一口滾燙的逆血再也壓制不住,猛地從古心堂口中狂噴而出,染紅了他胸前衣襟。
手中金銀雙劍也隨即跌落在地上。
古心堂高大的身軀如遭重創的蠻牛,踉蹌著連續后退數步,每一步都在焦黑的土地上留下深深坑印。
最終,他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重重單膝跪倒在地!那只染血的拳頭狠狠砸在地上,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另一只手則死死捂著自己悶痛欲裂的胸口。
他抬起頭,神色復雜的看向肖染,沒想到這才過去多久,肖染的展現出來的實力竟然是如此強大。
“你……贏了!”
古心堂丟下頭,沒想到時隔多年,自己居然會在一個人的手上的跌倒兩次。
眼看著古心堂已經恢復了冷靜,肖染收起手中的大刀,上前拍了拍古心堂的肩膀:“不,我輸了。”
他說這,抬頭看向遠處的宮殿:“這一輪,我輸的很慘!!”
自己機關算盡,卻想不到是這樣結果。
不僅僅主線任務失敗,連這盤棋也是輸的一塌糊涂。
各種負面情緒跟著席卷腦海,心中不由得浮現出李笑等人記憶片段,臉色一橫,兩眼陰鷙的盯著前方:“既然考不進去……那……我就殺進去!!”